寒白石作品展和緊隨其后的一場小型拍賣會為寧磊累積了巨大的社會效應和名聲,而得月樓開業典禮上青年書法家的臨陣缺席又給了媒體小道追風捕影的機會,江城的輿論兩度把江城杰出青年寧磊推上風口浪尖。
就像一千個觀眾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有的人在寧磊的身上看到了慷慨疏財的一面,有的人則不以為然。慈善并不是什么難事,難的是慈善背后的那顆心,當然一顆追名逐利的心要比一顆淡泊名利的心容易理解得多。
而無論人們怎么看,都不會影響寧磊和江欣雅此時在一家法國餐廳用餐的心情。
“我以為你會挑個安靜點的地方。”江欣雅今晚一番精心修飾,更顯明眸皓齒、容光煥發。見餐廳雖然裝修精良考究,但因不是獨立包廂,加上周末晚上用餐的客人一向多,難免不會被人認出。
寧磊摘下墨鏡,看了看四周,笑道:“這里不是挺好的嘛。”他似乎一點都不在意在公眾面前曝光。這家餐廳請的是法國大廚,連服務生都講著一口流利的英語,很受江城年輕白領的歡迎。
“你送我爸的畫,他收到了,很喜歡,讓我謝謝你呢。”江欣雅說。
“應該的,上次爽約的事還請他海涵。”
“那你欠我的,又該怎么還我?”
“我們之前還用這么見外嗎?”
“呵呵呵——”江欣雅心情似乎極好,“我們報社那幾個美女都嚷著要見你,我可是說你出差了,你就不怕被她們逮個正著?”她似笑非笑道。
“哦?是嗎?那你就轉告一下,鄙人隨時恭候美女的參觀。”點好菜,寧磊雙手抱臂,笑容懶散,一臉的不正經。
就像自然界中不少生物,外表越是艷麗可能越是有毒,江欣雅知道寧磊笑得越燦爛越代表危險——至少是一種假象。雖然他一臉的笑意,但不代表他真心愉悅。
“好啊,我現在就打電話,你等著——”江欣雅從挎包中取出手機,作勢撥號。他是不是玩世不恭的人,她或許比他自己更清楚。寧磊一邊和她親近,和她一起扮演著親密愛人的形象;一邊又總躲著那些同行,連個照面的機會都不讓打。兩人若有似無、若合還離地游走曖昧之間,心照不宣地讓娛樂媒體炮制出源源不斷的緋聞來。
見江欣雅一副動真格的樣子,寧磊連忙舉起雙手投降:“哎——開玩笑啦,我們倆約會,找那么多電燈泡干嘛呢?”他放低聲音道,“說點正經的,讓你查得事情怎么樣了?”
江欣雅撅起嘴來:“我說你今晚怎么這么破費,請我吃大餐,要是不幫你的忙,你估計只會請我吃大排檔。”
“不是吧,我有這么惡劣?”寧磊微笑,抿了口開胃酒。
江欣雅投了一記“我太了解你”的眼神,從挎包里取出幾頁資料往寧磊面前一丟:“嗐,我道是誰,原來是他。”
“你認識?”寧磊飛快地看了江欣雅一眼,拿過資料看。
“他可是嬌客,江欣涵把他藏得可好了,你要知道江欣涵不和我們住一起,我到現在都沒見他幾次。”
“你是說他就是那個和你姐愛情長跑快十年的男朋友?”寧磊驚訝地問。
“賓果!”
寧磊翻完資料,放在桌前,皺眉深思。
“真奇怪,他干嘛針對你?他不知道你是我的男朋友嗎?我可是把我們的合影給過江欣涵的哦。”她有意無意道,“怎么說我和江欣涵是同父所出,他要是娶了江欣涵,還不是要叫你一聲妹夫?”
寧磊的目光掃了江欣雅一眼,沉默不語。他豈能聽不懂江欣雅話中的意思,但現在不是談論個人感情的時候。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攤開的掌心,終于知道為什么心頭一直割舍不下,那個宛轉的身影就像一根絲線纏住他,讓他的心頭涌起一陣淡淡而柔韌的疼痛,目光變得迷離起來。
江欣雅見寧磊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雖然面上無波,心里卻嘆息了一下,就算她再豁達,面對寧磊在兩人關系上表現得沉默消極態度,還是讓她的心受了點小傷。
假作真時真亦假。也許入戲太深了,不知道自己是角色扮演自己,還是自己扮演角色。她對寧磊的感情連她自己也說不清,見到他固然開心,不見時也未必有多想念,她一度認為兩人這種界限混沌曖昧的關系最為適合彼此。然而,看著寧磊如此表情,知他一定是因為那個女子,她既有些疼惜顧憐,又難免暗生幽怨。
但是她還是灑脫一笑。至少,寧磊的正牌女友到現在為止,只有她一個。既然當初是他先追求她的,那么就讓她矜持到最后。
菜上來時,江欣雅發現自己真的餓了,看著眼前精致的法國料理,無論是鵝肝、魚子醬、焗蝸牛,還是烤生蠔、蘑菇湯,都讓她食指大動。她慢條斯理地拿起刀叉,拿出她一貫的優雅與斯文來。
“你不吃?焗蝸牛的味道不錯。”見寧磊仍然餐具未動,江欣雅說道。
寧磊回過神來,溫言道:“哦,味道不錯吧?”第一次來是丁悅薇的老公王捷介紹的,他說這里最適合帶女朋友來用餐。此時他帶江欣雅來,是不是代表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目前來說,在公眾前維持一個相對穩定的關系,要比發展一段新的關系穩妥得多。
寧磊又拿起資料,看著照片上男子冷清俊逸的面孔。
“顧航北……”
雖然拍賣會上競價慘烈,但也無疑推高了行情,難道說這個顧航北也和自己一樣,對這樣的結果非常樂見?他顯然是知道一些事的……資料上來看,他和顧氏淵源頗深。想到顧氏,寧磊又瞇了瞇雙眼。
這個顧航北手上拿的究竟是什么底牌,又想打一副什么牌?寧磊凝神想了一會兒,既然此人有意讓自己知道他的存在,那么自己也不能假裝不識。
“Cheers!為我們相識三周年,干杯。”寧磊忽然舉起杯子。
江欣雅放下刀叉,用手拂了拂垂著胸前的波浪卷發,心領神會道:“哦——看我忙的,把這么重要的日子都給忘了。”她也舉杯對飲。笑容嫵媚,顯得無限風情。
寧磊也笑了起來,交換了一下只有他倆才懂的眼神,放下杯子,他揚了揚手,不一會兒,服務生捧來一個精致的盒子,上面橫著一支含苞欲放的玫瑰。
寧磊不假他手地接過玫瑰和盒子,推到江欣雅面前。
江欣雅接過花,又打開盒子,黑絲絨上是一顆閃著璀璨光芒的兩克拉鉆戒。她無比驚喜地笑了起來,明眸流轉,笑靨如花。而眼角的余光果然感受到某一暗處鎂光燈的強光。
剛才寧磊說相識三周年的時候,江欣雅就知道被人認出了,因為他倆第一次相識是在四年多前的中秋節。這是他倆的暗語,用明顯的謬誤提示對方。
她笑了好一會兒,等到確信暗處偷拍的人已收手離開,才慢慢地斂住了笑容。
“怎么了?”寧磊體貼地問道。
“沒怎么,”江欣雅用一種淡淡的口吻說道,“還有其他驚喜嗎?”
“你想要什么驚喜?”
江欣雅瞥了眼戒指和玫瑰花,半開玩笑地說:“你花也送了,戒指也送了,難道我還能不順你的心思?”
寧磊的目光落在江欣雅的臉上,目光里帶著一絲探究和研判,良久,笑道:“如你所愿。”
江欣雅也注視著寧磊,突然撲哧笑出聲來:“得啦,你別一副慷慨赴軀的樣子,晚上我已和江欣涵約好了,去看晚場電影。”
“她——男朋友呢?”
“還不是要參加什么自駕游,把江欣涵晾著一邊不管不問,我說你們男人啊,在你們心中到底什么是第一位的?”
“他倆感情不好?”
“不知道,江欣涵又不跟我多說,他們談了都快十年了,還沒結婚,他不說,她也不敢提結婚的事,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跟著他。我估計江欣涵不肯把親戚朋友介紹給她男朋友也是這個原因,要不然,他干嘛要為難你?”
寧磊沉吟不語,忽然問道:“你會不會怪我也這么待你?”
“我可不是江欣涵。”江欣雅哼道。
寧磊笑了起來,其實,無論是外在條件還是內在個性,江欣雅都極為適合他,他們的確是天造地設、棋逢對手,尤其是她在感情上表現的進退有序,游刃有余,不僅填補了寧磊這四年來的情感空白,還讓他真有點欲罷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