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梧雨剛想點足去救人,卻忽然發(fā)現(xiàn)繡樓旁竄出一條黑色的影子,利如鷹隼,幾乎無人看清他的身形,速度竟比長箭還快,只見男子竄上繡樓一把攬過憐兒姑娘退后兩步,一只手生生抓住了箭頭,只是這箭速度太快,男子手上已被磨的滲出血來。那憐兒估計是嚇昏了頭,只是倚在男子懷里一聲不吭。繡樓剛上演了一出驚險萬分的英雄救美,此刻卻是出奇的靜謐。
眾人皆愣,忽然聽到人群里嘩啦一聲,一條三尺長的絹帛忽然滾到地上,眾人忙去尋找,怎還有要上吊自盡的?剛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甚都沒了,只有一個帶著悟空面具的男子緊緊摟著一個紫衫女子,女子身體掙扎抖動,怕是受了驚嚇。
不消多時,男子僅露出的下巴些微有些晃動。他湊近女子耳邊道“撒口。”
“唔唔。”含混不清。
百里容隱忍,方才把她那三尺白絹丟到水里,郝梧雨猛的轉(zhuǎn)身啊嗚一口就咬上了自己,平時只道她牙尖嘴利,此刻才覺出來,真的是牙尖嘴利啊!隱約聽到胸前肉碎聲音。我們的兔乖乖不鎮(zhèn)靜了。他猛的推開郝梧雨,扯得胸前生疼,只聽‘哧啦’一聲,郝梧雨嘴里叼著一小塊月白料子,而百里容胸前已然開了窗。
郝梧雨本來只想咬他一口泄憤而已,誰讓他毀了自己的記段簿子,沒讓她記成這英雄救美的段子。豈料百里容細皮嫩肉滴,這點痛也受不了,這一推倒好,儒雅公子的外袍碎了。她有些愧疚的把料子從嘴里取出來,一副大方的模樣拍到百里容肩上“還給你。”
百里容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袍子,好大一個窟窿。遂解開腰帶,脫下外袍,與她那三尺白絹共赴長江水了。
郝梧雨看著百里容當中寬衣解帶,中衣胸前滲出些微粉色血跡,驚愣的小手忙搗在他胸前妄圖毀尸滅跡“不,不是我咬的。”
百里容一經(jīng)碰觸后退一步皺眉悶哼“你在這等我下,我去換件袍子。”
郝梧雨點頭如搗蒜。“我陪你一起去吧!”
百里容笑睨她一眼“口水連里衣都弄濕了,你想觀賞的話我倒是無所謂。”
“您請便。”郝梧雨干笑一聲,小胖手伸出,意思是您老可以更衣去了。
百里容也不再逗她,長腿一抬掩入人堆只消片刻就不見了人影。
郝梧雨望了他半晌,終于被人群推搡著緩緩向繡樓移動。
“英雄下來了!”忽然有人高喊。
繡樓里緩緩走下一個人,黑袍曳地,黑鍛束發(fā),黑眸似潭,總之就是一個黑啊,若不是他皮膚略白,恐怕沒人能在黑夜里看到他下樓了。
男子似乎不愿與人說話,擺擺手就要走,卻不料繡樓上的憐兒姑娘蹬蹬蹬的跑下來,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軟語道“恩人可愿射箭一試?”
郝梧雨只覺得這聲音熟悉的很,無奈個頭太小,恨不能點足站到身前人的頭頂上去一瞧究竟。
男子呵呵一笑“憐兒姑娘當真愿意做妾?”
女子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
“那好,虞姑且一試。”說罷黑袍微揚,飛身從河面踏上石橋。
這聲音怎也如此耳熟?
鼓槌一落。砰。長箭飛矢穿破明燈,眾人紛紛叫好。男子執(zhí)弓毫不猶豫又射出一支,緩緩上升的孔明燈噗的落地,鼓槌方響了第二下。只見黑夜的星空之中,不斷有帶著紅穗子的箭羽將幾盞微光閃閃的明燈從空中射落,每落一只叫便引得好聲不斷。直到夜空中最后一點光亮如流星般劃過天際落地,人群里終于爆發(fā)出潮涌般的掌聲。
“公子好身手!鼓槌只敲了五聲便射落七盞明燈。秀娘今兒真的開眼了。既然如此,我們憐兒姑娘從今晚起便是公子的人了!”繡樓上的中年女子大聲宣告。邊低頭吩咐一旁的小丫頭為姑娘收拾妥當,將人送到橋中央去。
郝梧雨也被那男子的功夫震懾了,忙回頭去尋百里容,換個衣服都如此磨嘰,平白錯過了這么好看的戲碼。
這廂的百里容正倚在就近客房的床上,光裸上身,唇上慘白,胸前的血窟窿猶自冒著血,皮肉外翻煞是滲人,原就是穿胸劍傷本難愈合,加上某女子又掐又咬,石魂忙活了好久才將血止住,正為他纏著紗布。
“主子的傷口怎么裂開了?”而且似乎有兩排小小的牙印。
“不小心被貓抓咬了。”
這貓的牙口兒真好。
百里容低頭看看剛綁上紗布仍氤氳出絲絲血跡的胸口,對石魂道“取件黑色衣袍來。”
石魂應聲退下,待回來時手捧著黑色廣袍伺候了百里容穿上,又拿玉佩為他系上,搖著頭看自家主子又宛若仙人降世般嘴角帶笑的推門擠進人堆里找貓去了。
郝梧雨瞪大了眼扒拉了半天,終于找到面帶悟空面具的百里容,瞅了他的衣裳半晌“第一次見你穿黑色袍子。”
百里容微笑,要是她忽然將自己撲倒,黑色總不至于瞧見血跡。“又看見什么了,一臉興奮。”
郝梧雨面上嬌羞,扭著手指道“能不能把我抱上去一點點,我想看看英雄和美人……”
百里容聞言二話沒說,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抬高了半米。
郝梧雨沒料到兔乖乖的力氣這么大,腳下一空驚呼一聲,又趕忙去尋美人和英雄的影子。
石魂站在暗處,雙拳捏的嘎嘣響。他好不容易止住的血……
百里容這廂好像不是傷在自己身上,胸前的血跡仿佛一隊螞蟻緩緩爬過,巨痛中隱約有些癢,直流到腰際才能緩口氣。他抬頭望向晃蕩著兩條腿騰空的郝梧雨,好想把她扔到天上去~~
“啊!”忽聞空中慘叫一聲,百里容忙收了手勢將她放下來查看一番“怎么了?”
“沒事沒事”郝梧雨慘白著臉道。“容憐姐姐不是在你府上嗎?怎么成了這繡樓里待嫁的姑娘了?!”
“竟有此事?她在我府上待了沒幾日就走了。”
“早知道這憐兒姑娘是容憐姐姐,方才就應該你去射箭,這下可好,白白便宜了百里虞。”郝梧雨被舉到半空時,一眼就瞅到了英雄和美人,只見那英雄身姿風流的挽著美人下橋而去,竟是百里虞!她呆。再看那美人回頭,似乎在人群中找些什么,竟與郝梧雨的眼光對了個正著,臉上一派蕭瑟赴死的模樣。這才令郝梧雨忍不住驚呼。
“你想讓我娶她?”百里容忽略其他的問句,直奔主題而去。
“容憐姐姐喜歡的肯定是你,這誰都看得出來,況且方才她的模樣,簡直就是慷慨就義啊!也不知道是誰將她賣給了這繡樓,真是狼心狗肺!”
百里容長眉微皺,拉著她快步離去“閑事看完了我們?nèi)e處逛吧。”
身后的郝梧雨輕嘆一聲,“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最是可憐了……”
是嗎?百里容身形微頓。取下腰上的玉佩,轉(zhuǎn)過身,緩緩蹲下。
郝梧雨驚愣的看著容賢王單腿跪在自己腳下,“你想叫我女王嗎?”
百里容長指一抖,差點將玉掰碎,調(diào)整了下音階才平靜的說“這玉是你救了我之后命人打造的,今日就當作信物送給你了。”邊說邊將和田玉系到她的腰上。
郝梧雨這才想起為啥這玉很是眼熟,原來是贖容憐那日她搶奪未遂的兔子與女子的玉佩。現(xiàn)下經(jīng)他一提醒才想起那畫面是兩人在養(yǎng)傷時自己趴在石頭上處置大肥兔的情景。忽然鼻頭一酸,原來是自己一直錯怪他無情。鼻音甚重道“謝謝你,我也沒準備回禮,不如我們?nèi)デ懊婵纯矗阕约禾艨珊茫俊?/p>
百里容抬頭笑望著她,溫潤的唇角微翹,長眸里熠熠生輝,竟看的郝梧雨晃了神,差點拜倒在他的仙子腳下。
“不用,我取你身上的物事也行。”
郝梧雨望了周身一遍,有啥?剛想摘下頭頂?shù)牟綋u,就見百里容笑的單純又無害,大手伸進她的衣襟開始掏。
郝梧雨差點當街羞憤狂奔,容賢王可不可以有點男女大妨?
半晌后,百里容拿出她胸前的素面摺扇,溫柔道“這個給我可好?”
郝梧雨在美色面前失去了拒絕的能力,愣愣點頭。她視若生命和事業(yè)的素面摺扇……
百里容唰的一聲展開扇面,取過攤子上的筆,揮毫寫道:名花有主。墨干后揣進自己袖內(nèi),拉著慌神兒的郝梧雨繼續(xù)浪漫之夜。
于是乎,二人的定情信物就此產(chǎn)生。
兩人猜過燈謎,手上多了幾盞八角燈籠;吃了攤上的乞巧餅,嘴里舔著糖人兒,頭上戴了叮叮咚咚不下五只步搖,郝梧雨又蹲在花攤前口水漣漣。
“好漂亮的蘭花……”
“我拿不了了。”百里容聲色平靜道。
郝梧雨回頭,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百里容胳膊上掛了一斤白絹,手上捧著一盒狼毫,手指里堪堪握著三串糖葫蘆,肩上搭著兩個裝滿首飾的包袱。實在是沒有空地兒抱花了。
郝梧雨躑躅的指指他的頭頂“頂著可好?”
“不好!”百里容終于忍不住爆喝,三串糖葫蘆不幸陣亡。
郝梧雨忙從他肩上取下兩個包袱抱在懷里,懶著他道“不好就不好嘛……待會我們重新買幾串,小桃不能出門,她最愛吃糖葫蘆了。”
百里容臉色稍轉(zhuǎn),“待會先讓人把東西送回府上我們再買。”
“嗯嗯!”郝梧雨忙點頭,撒腿去找街邊的轎夫。
兩人尋了半天,終于在街角一處黑漆漆的胡同里找到一個帽檐兒遮臉的轎夫,正束手站在轎前。
“轎夫大哥,幫我們運個東西吧!這是定錢。”郝梧雨將錢遞過去,轎夫伸出手來,卻不是接錢,而是快速揮向郝梧雨面門,郝梧雨心下大驚,忙丟了手里的東西去拉身后的百里容,卻不料身后哪還有人?百里容早直挺挺滿身雜貨的躺了。
郝梧雨更急了,足下生風大喝道“什么人?不要命了?可知道我們是誰?”
那轎夫陰沉一笑“自然知道。”
說完指尖一響,巷子里又竄出三個黑衣人,將郝梧雨團團圍住,郝梧雨瞅著躺在地上的百里容,只是這一會兒的愣神,已被人揚手砍在后頸,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那轎夫揮揮手道“全部帶走。”
好一個浪漫刺激的七夕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