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外的人聲嘈雜不已,只聽又有人叫道:“怎么讓他走了,你不是說他被拿住了捆得嚴實,又吃了迷藥,怎么還讓他跑了?”
齊萬道:“必是被人救了,我本來已經捉住他了,以他自己肯定跑不了。不過就是有人救了相信也跑不遠,就在附近。快些搜一搜就能找到了。”
只聽見外面噼噼啪啪的聲音,應是他們在搜查旁的殿室。
惜蕊聽聲音越來越近,臉色也越發白了,她看了看元弘,卻將身子抵在門上,越發地用力了。元弘也看著她,眼中露出悲傷和不舍之色,心中暗暗嘆息,不想自己稱帝五年,雖說不敢說如何圣明,卻也是兢兢業業,勵精圖治,如今卻被叔父奪下皇位,更要將自己與母后等人盡數拿住,心儀之人也被牽連,要落入那元賁之手,他不禁悲憤不已。
元弘強撐起身子,對惜蕊道:“你去尋個地方躲起來,待這群反賊進來,見了朕一人在此,料想也不會再多搜尋了,你只需不出聲,待他們將朕帶去交予元賁之時,悄悄潛出,便不會被連累了。”
惜蕊死死抵住門,眼中淚光點點:“嬪妾雖不是什么昂藏男兒,但也知道忠君,絕不會為了自己的生死丟下皇上茍且偷生。”
此時那腳步聲已經到了殿門口,二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砰砰亂跳,元弘與惜蕊對望一眼,目光中滿是訣別之意。元弘自然不會讓元賁捉住自己,威脅自己遜位,將大魏正統王族盡數葬送。他早已決定在被叛賊捉住時,便會殉國,只是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惜蕊,若是讓元賁捉住了她,不知會怎么處置她呢。
惜蕊也已滿心絕望,不想自己煎熬忍耐多時,最終仍是未能將曹家之冤大白于天下,自己也最終命喪在元賁之手,還有元弘,這個直到最危急之時仍想著保護她周全的君王,讓她如何能夠忘卻。
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來,那群叛亂的宮人已經邁步要進來了,卻聽見宮門外傳來一聲吶喊:“你等犯上作亂的奴才,還不快快束手就擒。”之后卻是鐵甲兵刃出鞘之聲,而后傳來的便是廝殺聲。那推門的人也不再進來,奔出殿去。
元弘眼中一亮,大喜道:“是薛家軍,是來勤王的薛家軍。”
惜蕊臉色一松,只覺得身上已是冷汗津津了,攥緊成拳的手松開來,滿是黏膩的汗意。果然聽見外邊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接之聲,還有人的慘叫聲,兵器跌路之聲,好一陣混亂后,才漸漸平息下來。
良久才聽見殿外傳來尹全含著哭腔的聲音:“皇上,亂軍已被盡數拿下,請皇上出殿。”
惜蕊小心地推開一絲門縫,向外張望,果然見近千名鐵甲軍士整齊地半跪在大殿之前,內宮總管尹全跪在正前方,而他們身后是被俘的叛賊,還有不少尸體橫七豎八地倒臥在地上,廝殺留下的血把那九龍玉階染的鮮紅。
惜蕊也顧不上其他,趕緊扶起元弘,推開門來,向殿前走去,元弘雖是尚未復原,但仍是就著惜蕊的手,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到玉階前,看向大軍,神色鎮定地問道:“萬壽宮可有出事?”
尹全忙叩首道:“不曾,亂軍盡數來了龍翔宮,如今已被剿滅,亂軍之首建章王元賁也已被擒住,請皇上定奪。”
元弘向后遠遠望去,只見一個身穿著明黃龍袍的人正被幾名鐵甲軍死死擒住,仍在強自掙扎著.
元弘冷笑道:“好個反賊,竟敢如此膽大妄為,妄圖謀取皇位!將這些亂軍都給朕拿下,囚入死牢,待嚴審過后,再處以極刑。朕要親自審那元賁,將他押入大理寺天牢。”
尹全及身后數千軍士齊聲答應道:“遵旨。”
此時,元弘卻聽見身后惜蕊輕輕地呻吟著,向前撲倒過來,元弘忙轉身接住她,發現她撩起的衣擺下,膝蓋處已是鮮血淋漓,忙問她:“怎么會受傷了,還出了這么多血?”
惜蕊強笑道:“許是從華靖宮角門出來時走得急了,被那亂石給劃傷了,方才著急,倒是沒發現。”
元弘打橫抱起她,向一旁的尹全道:“去萬壽宮告知太后她們已經無事了,差人盡快傳太醫過來。”尹全忙躬身應下。
惜蕊俏臉緋紅,聲如蚊吶般:“皇上,這樣有失體統,您還是讓嬪妾自己走吧。”
元弘瞧著她那含羞帶怯的模樣,心中大動,笑道:“有何要緊的,朕抱你進內殿歇著去。”
將惜蕊交給了太醫在內殿看診后,元弘轉身走到前殿,尹全這才躬身上前回道:“奴才該死,被那齊萬反賊騙去了華清門后,傳旨將宮門打開,誰知那守門的侍衛也是元賁之人,竟將奴才拿住了,幸得淮南節度使朱正明大人率淮南親衛軍將奴才救出,更與那近百名謀反的侍衛苦戰一番,將宮門打開了,杜大人便已帶著大軍進來了,這才趕得及過來救駕。”
元弘擰著眉道:“那朱正明如何得知內宮出變的?”
尹全忙又回道:“是左相韓大人出面,將那劉敬修勸服,說出了建章王的謀劃,才能讓朱大人趕來的。”
元弘點點頭道:“如今那大軍和淮南親衛是如何安排的?”他心中仍是有些不放心,如今三路大軍齊聚京城,若是有什么閃失,這皇城更是岌岌可危。
尹全道:“大軍已回京畿大營去了,定遠侯薛大將軍已將兵符交上來了。”他說著去一旁的桌上端過裝著虎符的盤子呈給了元弘,元弘拿過虎符點點頭,這才心中松懈下來。
太醫出來給元弘行禮道:“沁主子的傷并不深,只是因為她受傷后并未止血,又快步行走過,故而才會出了不少血,待臣開上些補血療傷之藥,想來修養些時日便可。”元弘忙讓尹全跟著太醫去開藥,自己卻走向內殿。
沈惜蕊倚在床榻邊,小心地看著這元弘素日所住之處,滿眼明黃之色,手上觸摸到的也都是金線明繡的龍紋,還有那淡淡的龍涎香,她不禁有些惶恐了。
見元弘進來,她慌忙要下床來,卻被元弘一把按住,輕笑著道:“方才你都毫不拘束,如今倒知禮起來了。”
惜蕊臉上一紅,低頭輕聲道:“方才是因為危急顧不上禮數了,如今怎能……”
元弘輕輕拉過她的手,看著她道:“朕不希望你過于生疏拘禮,只想你自在便好。”惜蕊悄悄抬頭看著他,卻又低首不敢言語,臉上已如同火燒一般紅透了。
元弘見她如此羞怯,笑道:“你受了傷,想來很是疲累,就在這歇會兒吧,別怕,朕在這守著你。”惜蕊也確是疲憊不堪了,便慢慢躺下,倚在滿是他氣息的枕上沉沉睡去。
元弘卻握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睡顏心中滿是歡喜和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