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是一片冰冷的安靜，元弘正坐在上位，淡然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賢妃，瞧不出喜怒之色。

賢妃已經是六神無主，跪在殿中低聲泣著，不知該如何辯解。

元弘看她哭了許久也說不出什么來，已是夜深了，他很是厭煩地擺擺手：“將她們押入暴室，明日再審，將大皇子送去文妃那先住下，待此事查明早做安排。”尹全答應著，喚上幾名侍衛將賢妃與秋芙等人帶去暴室。

賢妃聽元弘要將大皇子元恪送去文妃那里，哪里還能安心，立時哭喊起來：“皇上，不要將恪兒送走啊，臣妾是冤枉的，請皇上明察，不要將恪兒帶走……”她終究是拗不過侍衛大力的拉扯，被拖出殿外，只有那凄厲地哭喊聲遙遙可聞。元弘卻仍是一臉冰霜，并不理會賢妃的哭叫。

繁翠宮。柔妃早早便睡下了，卻被殿外傳來的喧鬧聲驚醒過來，迷蒙地睜開眼喚道：“品菊。”

值夜的蕓兒忙進來，輕聲道：“主子，可要用茶么？”

柔妃這才回過神來，道：“是蕓兒啊，品菊呢？”

蕓兒上前扶住柔妃，自一旁取過一件罩衫披在她身上，道：“品菊姑姑去歇著了，今夜是奴婢當值。”

柔妃聽見外面仍是人聲嘈雜，聽聲音似乎在不遠的鳳翎宮處，便問道：“這么晚了，外邊怎么如此喧鬧？”

蕓兒低聲道：“奴婢方才讓人去打探了，只說是皇后娘娘懷上了身孕了，只是太醫院先前未曾查出，是用了賢妃娘娘送的吃食，見了紅才發現的，皇上方才已經差人去宣了賢妃娘娘了，現在鳳翎宮里審著呢。”

柔妃微微蹙眉，問道：“皇后娘娘的身孕可保住了？”

蕓兒點點頭：“今兒晚膳時，沁嬪主子帶著林大人去鳳翎宮請脈了，說是發現地早，靜養上一段時間便無大礙了。”

柔妃愣了一會，輕輕一嘆，道：“你下去吧，本宮要歇著了。”

蕓兒有些奇怪，卻也不敢多問，只得扶著柔妃躺下，自己退出去，輕輕合上了殿門。

柔妃側躺在紫檀圍欄大床上，聽著那不甚清晰的喧鬧嘈雜聲，不禁一嘆，想不到自己苦心設局，最后竟然壞在了最要好的惜蕊手中，真是天意弄人。她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閉上眼，看來只能另想他法了。

第二日，延喜宮。文妃坐在妝鏡前，看著紫云為她梳好的高髻，如霜在后面小心地舉著一面鎏金銅鏡，文妃瞧了半天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紫云自小宮女端來的一盤子新折的紅芍，挑出一枝開得最盛的輕輕簪在高髻上，又拈過一支金玉步搖插上。

紫云一邊手上忙碌著，一邊輕聲道：“娘娘，昨日您睡下之后皇上打發人把大皇子送了過來，奴婢不敢吵了您歇息，便擅自做主將大皇子安排在麟兆軒住下了。還請娘娘定奪。”

文妃吃了一驚，看著紫云道：“皇上把大皇子送到延喜宮來了？那賢妃呢？她怎么能愿意？”

紫云低聲道：“說是賢妃娘娘意圖謀害皇后娘娘腹中的皇嗣，已經被送去暴室，這才把大皇子送到咱們宮里來了。”

文妃更是臉色大變：“什么，皇后她懷上龍裔了？這……這怎么可能，她都好些年不曾有孕了，怎么會……”文妃心中一陣發苦，自己如此殷切盼著能懷上龍裔卻沒有絲毫動靜，不想那多年無孕的皇后反而有了身孕，叫她怎么能心平氣和。

紫云見狀，忙安慰道:“娘娘不必在意，如今皇后娘娘那身子保不保地住還是兩說，賢妃也已經被囚暴室，還不知會如何定罪，只怕她難以翻身了，娘娘只要留住皇上，定然會懷上龍裔的。再說現在不是還有大皇子嗎，待賢妃定罪之后，大皇子必然會交予娘娘撫養，到時娘娘還有何可擔憂的。”

文妃點點頭，想起此事的前因后果她不禁又得意起來，不想賢妃的事反倒讓她得了便宜，一來自己多年的對手賢妃已被囚暴室，難以翻身了；二來大皇子也交予自己代為撫養，如此一來她更是有恃無恐了。

看著鏡子中艷麗如花容光煥發的模樣，文妃得意不已，對紫云道：“一會隨本宮去趟鳳翎宮，去瞧瞧皇后那龍裔去。”紫云忙答應了下去差人準備鸞車。

鳳翎宮。文妃自鸞車上下來，卻見早有一架鸞車停在了宮門前，她頗為不屑地瞥了一眼，扶著紫云的手向內行去，也不去搭理路邊跪下請安的太監和宮人，徑直走向正殿。

一進殿門，只見柔妃早已坐在下位候著了，見她來了，柔妃忙起身見了個平禮：“文妃姐姐安好。”

文妃哼了一聲，也不回禮，只是自顧自坐下，道：“柔妃妹妹倒是熱心腸，這么早便來了，莫非也是放心不下，來瞧瞧皇后娘娘的身子的？”

柔妃神色平和，如同聽不出她話語里的嘲諷一般，微笑著道：“皇后娘娘如今身子不好，臣妾才想著來探一探，不及文妃姐姐有心。”

文妃上下一打量她，只見柔妃穿著玫紅繡海棠戲蝶長裙，腰間束著薄煙碧霞羅，頭上梳著驚鵠髻，上面斜簪著一支碧玉瓚鳳釵，再無別的飾物，看起來很是出挑，嫵媚動人。

文妃想起這些時日元弘對柔妃的愛重，心中更是厭惡，撇過臉去，低聲恨道：“狐媚子模樣，總有一日叫你落在我手中有你好看。”

柔妃似是聽見了什么，看了文妃一眼，卻又低下眉眼，并未開言。

柳兒從內殿出來，一臉倦色，恭謹地福身道：“兩位娘娘，皇后娘娘說身上不適，不便相見，多謝兩位娘娘的心意，只能改日再見了。”

文妃笑著起身道：“既然皇后娘娘不便相見，那臣妾便告退了，還請娘娘多多保重。”說著她便扶著紫云向殿外走去，臉上沒有絲毫擔憂之色，滿是得意。

柔妃卻低聲問柳兒：“姑姑，皇后娘娘身子可好些了，藥可用了？”

柳兒見她神色關切，心中一暖，輕聲回道：“多謝柔妃娘娘惦記，已經好些了，如今用了藥剛剛睡下，只能改日再見娘娘了。”

柔妃搖搖頭道：“無妨的，只要皇后娘娘能好起來便好。”說完她也轉身帶著品菊向殿外走去。

上了鸞車，品菊挑開簾子，見已離開鳳翎宮了，這才放下簾子低聲道：“娘娘，如今此事已經敗露，皇后娘娘的龍裔一旦保住，只怕韓大人的謀劃便要落空了，可怎么是好。”

柔妃閉上眼，深蹙著眉，良久才道：“皇后本就是命苦之人，好容易有了龍裔，我實在不忍再次下手。”

品菊見她如此，也嘆了口氣道：“奴婢也知道娘娘您不忍下此狠手，只是如今府里催地急，若是皇后娘娘生下嫡皇子，只怕韓大人會十分惱怒，到時夫人便……”

柔妃登時睜開了眼，眼神中滿是傷痛，她看著品菊許久，終于道：“我會設法的，你讓人傳話回去，讓他們不必著急。”她語氣凝重遲緩，如同枯朽的死木一般，再無半點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