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喜宮。文貴妃滿臉喜色地帶著宮人在宮門前接了駕,元弘笑著拉她起來道:“朕這幾日朝事繁多,倒是有些日子未曾過來了。荷兒不會怪朕吧?”
文貴妃隨元弘進了正殿,打發了紫云下去沏茶,這才笑道:“臣妾明白,如今賢妃之事尚未定罪,皇上心中放心不下。”她微微一緩,又嬌聲道:“只是荷兒心中也很是難過,皇后娘娘素來寬厚和氣,如今好不容易懷上龍裔,卻不想竟發生這等事情,真真叫人難受,只是不知皇上會如何處置賢妃姐姐?”她一邊抽出手絹拭了拭眼角,一邊小心地打量這元弘的臉色。
元弘瞧了她一眼,淡然道:“過幾日便會召各宮妃嬪去儀元殿,到時自會按照宮規定罪?!?/p>
文貴妃聞言大喜,強自按耐下來,笑盈盈地道:“皇上今日來了,可是要多陪陪荷兒才是?!?/p>
元弘露出一絲笑意,道:“皇后那身子還是不大見好,一會子還要去探一探,待忙過這一陣,朕再來瞧你。今日是將那鳳印帶了過來,交予你代為掌管?!闭f著他一擺手,尹全便托著一個朱漆大盤進來,盤子中用明黃鳳紋錦緞包裹著一件物什。
文貴妃更是喜上眉梢,忙讓紫云上前接過,她笑著倚在元弘身邊道:“荷兒謝過皇上?!?/p>
元弘面色一正道:“皇后如今身子不好,三妃之中也只有你能代為掌管六宮之事,你可要仔細些,莫要辜負了朕對你的信任才是?!?/p>
文貴妃忙起身福身道:“臣妾遵命,自當為皇上分憂?!?/p>
元弘點點頭,道:“時候不早了,朕去瞧瞧皇后去,過幾日再來?!蔽馁F妃如今已是滿心歡喜,雖然元弘不能留在她宮里,她也不甚在意了,笑著送了元弘出去。
鳳翎宮。元弘下了歩輦,止住了尹全,不讓他進去通報,自己帶著尹全進了宮門。
掌事宮女柳兒聽宮人們通傳,快步出來請安迎駕,元弘看著正殿方向,很是憂心地問道:“可好些了?”
柳兒面色憔悴,眉間難掩一抹憂色,輕聲回道:“雖是用了好些日子的藥,止了下紅,但氣色仍不見紅,鎮日都昏昏睡著?!?/p>
元弘也是皺起眉頭,沉吟良久,才邁步向內殿進去,柳兒在前邊打了簾子,輕聲道:“柔妃娘娘和沁嬪小主也在里面。”元弘微微一愣,進了內殿。
皇后躺在紫檀龍鳳圍欄大床上,身上的錦被蓋得嚴實,正闔目而睡,柔妃坐在床邊,小心地端著白玉藥碗,輕輕吹著里面的藥汁。惜蕊卻在另一邊就著宮人手中捧著的銅盆,擰著手巾。
見元弘進來柔妃與惜蕊二人,忙放下手中的藥碗手巾,福身請安。元弘卻是輕輕一笑,讓她們起身道:“你們怎么在這?!?/p>
柔妃看了一眼昏睡著的皇后,輕聲回道:“臣妾見皇后娘娘身上不好,這才與沁嬪妹妹一同來瞧瞧,幫上把手?!毕飫t是輕輕一笑,未曾開言。
元弘看著柔妃,點點頭笑著道:“你們有心了。”他說完看了一眼惜蕊,見她面上含笑,心中不禁一動,卻轉過身去,向皇后走去。
他在床邊坐下,看著皇后那消瘦蒼白的臉龐,面上沒有一絲血色,微微透出青白之色,禁不住一嘆,心中百般滋味復雜難言。
皇后卻是微微醒轉過來,緩緩睜開眼,見是元弘在身邊,不禁掙扎著要起身,卻被元弘一把按住,語氣沉重地道:“好生躺著,莫要拘這些禮了。”
皇后這才躺在床上,輕笑道:“皇上怎么過來了,也不叫醒臣妾。”
元弘強笑道:“朕今日無事,過來瞧瞧你,你好生休息便是,不需理會其他。”
柔妃與惜蕊見此情形,便相視一眼,上前福身道:“臣妾與沁嬪妹妹不敢擾了皇上和娘娘說話,便先告退了?!?/p>
元弘看了一眼惜蕊,微微點點頭?;屎笮χ溃骸坝袆趦晌幻妹脕碚辗鞅緦m了,改日再請妹妹們來說話?!比徨c惜蕊告退退出殿去。
元弘瞧著惜蕊向外而去,直到柳兒放下了簾子,這才收回了目光,有些悵然若失的神色。皇后見他如此,心中不禁一痛,卻強笑道:“一會子皇上去陪陪柔妃妹妹吧,她這幾日日日過來瞧臣妾,很是上心,臣妾想著要謝她,卻因身子不好,總不成事,今日皇上倒是可以替臣妾去謝她一謝?!?/p>
元弘搖搖頭,拉住皇后的手輕聲嘆道:“她也不過是來盡盡心意,只要你快些好起來,朕也日日來瞧你。”皇后低頭輕輕一笑,心里卻是微微泛苦,方才元弘那眷戀的眼神她早已看得分明。
皇后想起一事,抬頭道:“皇上,賢妃之事不知是如何處置的?”
元弘面色轉沉,道:“紅花不是她所下,另有其人。”
皇后也點點頭,蹙眉道:“臣妾也覺著賢妃不似會如此做的人,只是不知那人是誰,若是日后再起歹心,害了皇上和其他妹妹,那便不好了。”
元弘看著她,滿心憐惜地道:“都這會子了,你還想著別人。朕會命人暗暗徹查此事,定會將那下藥之人拿到?!?/p>
他停了一停,片刻,才低聲一嘆道:“文妃留不得了?!被屎笠汇?,抬頭怔怔地看著元弘,似乎不明白他話中之意。
元弘低聲道:“朱正明早朝之時不顧宮規法紀,公然帶劍上朝,更是請旨要朕晉封文妃為貴妃,以朱家多年鎮守淮南之功要挾,朕已經不能再姑息朱家了?!?/p>
皇后很是震驚:“想不到朱正明居然敢藐視法紀,敢在前朝干涉**之事,真是猖狂?!彼D了頓,看著元弘道:“只是不知皇上要如何處置文妃?”
元弘淡淡道:“朕已經下旨晉封她為貴妃了,待朕將朱世友與淮南節度使府上的眾人全數拿下,再將朱正明鎖拿,至于朱安荷,便讓她與朱世友父子一同賜死吧?!?/p>
皇后心中大震,她本以為元弘會念及這些年的寵愛之情,會留她一條生路,不想卻是這等下場,她不禁開口勸道:“皇上,文妃雖是有錯,但這些年她陪伴皇上左右,還請皇上念在這上面能留她一命?!?/p>
元弘看著皇后滿面哀求之色,輕輕一嘆,道:“朕也不愿賜死她,只是她若留下,只怕日后又會生出什么波瀾來?!?/p>
皇后低聲道:“只要朱家被查抄,到時她也不過是孤身一人,必然也不會再起事端了。還望皇上饒她一命。”元弘想了片刻點點頭答應了她。
皇后輕輕倚在元弘懷里,許久才又開口,聲音低啞,難掩一絲落寞:“臣妾以為貴妃之位必會與柔妃,不想卻是文妃得了。”
元弘輕笑道:“文妃之事乃是權宜之計。柔妃又是為何?”
皇后嘴角噙著一絲苦笑,輕聲道:“臣妾不過是胡思亂想罷了,皇上莫怪。”
元弘卻是想起前些時日太后所說,讓惜蕊移宮去怡春宮之事,這幾日他騰不出空來,也就沒有著緊去辦,待一會回了龍翔宮便差尹全去辦,他想到惜蕊可以在自己身邊,心中便是一陣歡喜。
皇后見他久不答話,抬頭瞧了他一眼,卻見他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便以為他是為了自己提起柔妃才有這般神色,心中更是苦不堪言,她支起身子,輕聲道:“皇上陪了臣妾好一會了,應是還有許多事要忙,早些回宮去吧,臣妾也乏了,想歇一會。”
元弘見她面上果然已有了倦意,便點頭道:“那你好生歇著,明日朕再來瞧你.”他扶著皇后躺下,替她掖好錦被,這才轉身匆匆離開。
皇后躺在床上,透過那大紅金線龍鳳羅紗寶帳看著元弘那快步離去的身影,一陣酸楚泛上來,怔怔地瞧著那寶帳上繡著的龍鳳呈祥,兩行清淚自眼角滾入了軟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