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翎宮。品菊撩開猩紅氈簾子進來,輕聲道:“娘娘,夫人和少夫人在正殿候著了。”
皇后細細瞧了瞧銅鏡中自己的模樣,才開口道:“你隨本宮去會會她們去。”品菊躬身立著,待皇后步出殿門才隨在其后向正殿走去。
正殿中韓夫人和柳氏正坐在位上小聲地說著話。柳氏正襟危坐,眼神四下打量著鳳翎宮正殿的擺設,只見這寬敞明亮的殿堂中十六根朱紅的殿柱,殿梁上滿滿是精美細致的雕花人物花鳥畫,殿柱上雕刻著一條金漆盤龍和一只飛舞的金鳳,殿中排開兩列紫檀有束腰鳳紋扶手椅,最上面便是那架明晃晃耀眼的百鳥朝鳳椅,通體金光耀眼,嵌寶無數,讓人不能正視。
柳氏看著那鳳椅,不由地眼神發直,好半天才顫巍巍地道:“想不到三妹如今已是這內宮之主,母儀天下了。”
韓夫人一臉不屑地道:“她算什么內宮之主,不過是老爺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如今是她好運,借著韓家的地位爬上了后位,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下人生的女兒……”
“是嗎,在你眼里本宮只是下人之女嗎?”韓夫人身后傳來一陣冷冰冰的聲音。
韓夫人與柳氏回轉頭去,只見皇后穿著大紅暗繡鳳穿牡丹長袍,腰間系著明黃宮絳,束著紅緞攢珠勒子,頭上那十二翅金鳳釵晃地耀眼,一雙明眸正冰冷地看著她二人。
韓夫人忙帶著柳氏行禮請安,皇后卻并不叫起,只是帶著品菊與眾宮人向鳳椅行去,待皇后在鳳椅上坐好,接過了品菊端來的茶盞,她這才微微抬眼看了看殿中依舊福身在地的韓夫人和柳氏,口中道:“起來吧,母親大人又何須如此多禮?坐吧。”
韓夫人心中暗恨不已,卻只能強壓著,起身坐下,柳氏飛快地抬頭看了一眼上位的皇后,又低下頭去,心中滿心惶恐,想不到當年韓府中最為低下的三小姐如今已是大魏最尊貴的皇后了,當年柳氏嫁入府中之時也沒少欺負這個最不受重視的三妹,現在想來叫她如何能不惶恐害怕。
皇后淡淡道:“不知母親與嫂嫂今日來所為何事?”
韓夫人看了看皇后身旁站著的數名宮人,只得道:“老爺有話要我轉告你……”
皇后向著品菊點點頭,品菊帶著那幾位宮人退了下去,皇后才轉過臉開口道:“有什么你快說吧。”
韓夫人很是不忿皇后對她的態度,一臉不悅地道:“老爺要我來問問你為何進宮已經小半年了,你怎么還是不見有喜?”她說著,目光便向著皇后那鳳袍下的小腹探去。
皇后聞言臉上一紅,發覺了韓夫人那掃視的目光后更是怒上心來,冷冷道:“此事無需你操心,這等事豈是想有就有的,有了本宮自然會知會你們的。”
韓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可要緊著點,老爺很是著急,若是你遲遲不能有孕,那府里只好再送一位姑娘進宮來了。”
皇后冷笑一聲道:“你似乎還不明白,如今這內宮可是在我手里掌握著,你以為你們想要再送誰進來就可以辦到嗎?”
韓夫人一窒,如今的韓念柔已經不是那個在韓府里任她打罵的小丫頭了,已經是這內宮里高高在上的皇后,就連韓道見了她都得跪下稱臣,不是那么容易由他們擺布了。韓夫人轉念一想,便冷哼一聲道:“就算你已是皇后,別忘了你可是韓府里出來的,若是韓家有什么不好,你也別想討了好去,還有你娘可是還在韓府里,你還是好好掂量掂量該怎么做。”
皇后面色鐵青,心知自己現在只能聽他們的話,畢竟娘親還在他們手里,但心中怒氣能平,冷聲道:“你要說的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可以走了,還有你們最好待我娘好一些,否則我定不會善罷甘休。”
韓夫人聽出她語氣里德妥協,這才滿意地譏笑道:“你肯識趣就好,你放心她在府里好得很,不會有什么事,還有你要記得在別人面前,我才是你娘,你可別自己泄了底,到時候欺君之罪你可擔當不起。”
皇后將手中的茶盞重重放在桌案上,再不看她們一眼,韓夫人坐在位上面色如常,只是嘴角暗藏著一絲得意。柳氏卻起身,上前陪笑道:“皇后娘娘息怒,母親她也是為了韓家才會這樣說的,還請娘娘莫怪。”
皇后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柳氏,自己的這位大嫂素來是眼高過頂的,自己當初在韓府里的時候,沒少被她責罵,如今雖然做了皇后,可她也犯不著來如此巴結討好。
皇后挑了挑眉淡然道:“多謝嫂嫂了。嫂嫂此次進宮想來也是有話要對本宮說吧?”
柳氏想不到皇后竟然直接挑明了問自己,她只得硬著頭皮笑著道:“是,娘娘英明,臣婦此來確是有事相求,還請娘娘能幫上一幫?”
皇后露出一絲輕笑:“哦?有什么事連左相大人都辦不了,還要本宮幫手的?”
柳氏看了一眼一旁坐著的韓夫人,一臉為難的神色:“是……是韓殷之事,韓殷他如今在大理寺任著主簿一職,卻是整日在外忙碌不著家,又是升遷無望,如今聽說那吏部空出了一個職缺,想著請娘娘幫著向皇上說說,能不能讓你大哥去任了這職缺,也好照應照應……”
皇后一聽,不禁嗤笑道:“嫂嫂這是在說什么,此事你不去求那號稱是千手權相的左相大人,怎么會到本宮這來說了。”
柳氏陪笑道:“父親大人此次已經保舉了十數人,說是不便再將韓殷也放在其中,只怕會招來非議,所以臣婦才想著來求皇后娘娘的,還請娘娘成全。”
皇后冷笑一聲,看著向自己低頭哀求的柳氏,心中轉過一念,笑道:“此事也不是不行,只是其中不是那般容易,待過幾日本宮問過之后再給你消息。”柳氏忙應下了,韓夫人卻很是驚訝地抬眼看著上面的皇后,只見她面色如常,并無太多變化。
皇后向著她二人擺擺手道:“罷了,你們退下吧,本宮乏了,要歇著去了。”韓夫人帶著柳氏草草福了福身,便出宮去了。
皇后坐在鳳椅上,低頭似乎在想著什么心事,品菊進到殿中來,皇后抬頭問道:“她們都走了?”
品菊點點頭,回道:“是,已經出了華清門了。”
皇后沉吟一會,道:“過兩日你差人悄悄送個消息到府里,告訴少奶奶一個人進宮來一趟。莫讓老爺和夫人知道了。”
品菊吃了一驚:“她?娘娘莫非想要籠絡她過來?”
皇后一笑點頭道:“正是,那府里若是說有人能被收買,那邊只有她了。”
品菊卻心存猶疑地道:“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吧,畢竟韓殷可是韓夫人的嫡親兒子。”
皇后冷笑一下,靠在椅背上道:“你可知那柳家家世如何?”
“似乎只是一般的人家,當初韓夫人還是念在柳氏的母親與她有舊交的份上才讓她進門的。”品菊皺起眉道。
皇后得意地道:“那便是了,這柳氏自進了韓家一直做小伏低,便是因了家世不濟才會一直忍讓,她素來極為勢力,如今她更是要求本宮替韓殷設法升遷,只要稍稍許她柳家一些恩惠,她便會乖乖聽話了。”
品菊眼前一亮,道:“娘娘英明,如此一來在韓府里便有個內線,三夫人也可以托她關照一二了。”
皇后臉上漸漸沉靜下來,露出一絲悲痛之意:“無論怎樣,定要設法救出娘親,不能讓她再在韓家受人欺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