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殘知道了小姐的病因后心情豁然開朗,轉(zhuǎn)過身來對杜員外說道:“明日請人設(shè)法弄一條活的毒蛇回來,小姐的病有治了。”
杜員外聞言大喜,連夜吩咐下人去辦。
客房內(nèi),柳又槐等不及的問莫殘:“莫先生,究竟怎么一回事兒,可否見告?”
莫殘淡淡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我自幼與常人不同,有時候會看到一些古怪的東西。”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就有這等本事,老夫從醫(yī)數(shù)十載,盡管看病癥猜得到起因,但卻沒有辦法醫(yī)治,實在是慚愧啊。”柳又槐嘖嘖嘆息道。
“前輩是如何看出我年紀不大的?”莫殘疑問道。
柳又槐笑道:“你的易容術(shù)很不到家啊,光是貼了胡子,可臉上連一絲皺紋都沒有,皮膚光滑細膩,明眼人當然看得出來了。”
看來夏先生的方法糊弄不了人,莫殘沮喪的想著。
“其實真正的易容術(shù)不同于化裝,要達到面孔可以隨意愿變形才算是能耐,當然只是少變老或者老變少,相貌還是本人,有些演戲的優(yōu)伶就服用易容丹,一出兩個多時辰的戲里可以從十幾歲漸漸變?yōu)槔先耍删土舜蠹t大紫的藝名。”
“真有易容丹么?”莫殘好奇的詢問道。
“當然有,不過識此術(shù)者大都秘而不傳,因此世間常人都不知道而已。”
“前輩知道如何炮制這種易容丹嗎?”
“略知一二。”柳又槐答道。
莫殘雖然很想知道易容丹的秘方,但也明白自己與柳又槐萍水相逢,人家絕對不會輕易告訴外人的。
柳又槐看出莫殘的心思,于是說:“老夫這里恰好珍藏有一副易容丹。”
莫殘聞言心為之一動,試探著問道:“前輩,不知這易容丹賣么?”
柳又槐笑了:“此物千金難買,小兄弟果真想要?”
莫殘紅著臉點了點頭。
柳又槐翻身下床,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布包,解開后里面有七粒黑色蠟封蜜丸。
“這就是老夫多年前從終南山一位高人隱士手中淘來的易容丹,原打算日后出什么事兒留給自己用的,沒想到臨到老了也沒用的上,小兄弟若想要盡管拿去。”柳又槐慷慨的說道。
莫殘愣住了,哪兒有這么便宜的事兒。
果然,柳又槐接著說道:“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小兄弟坦誠相告,一解老夫心頭之惑。你真的是自幼便能看到別人無法看見的東西嗎?”
莫殘點頭道:“是的,前輩可以仔細的瞧下我的雙瞳,是否異于常人?”
柳又槐探過頭來,目光緊盯莫殘的眼睛,果然那黑瞳比普通人要大上一圈,而且散發(fā)著幽幽烏光。
“原來世間真的天生有陰陽眼的人,”柳又槐心中釋然,遂手中一遞,“這七枚易容丹反正老夫也用不著,就送與小兄弟了。”
莫殘急忙說:“無功不受祿,我這里還有些銀票可以給你的。”
柳又槐搖搖頭,道:“老夫豈是圖利之人,小兄弟切莫如此,見你既然化裝要掩飾本來面目,想必是有難言之隱,或許這東西正好用的上。”
“不瞞前輩說,我在官府那兒攤點事兒,因此想......”
“不必說了,老夫明白。”
莫殘下床翻開自己的藥箱,從底層拿出三粒蠟丸交給柳又槐,說道:“白色的是百蟲倉,可治療雀啄脈肝絕,青色的是黿甲能醫(yī)彈石脈腎絕,黑色的是還瞳子也可醫(yī)治肝絕癥,它們都是生長了數(shù)百年的藥草炮制的。”
柳又槐聞言一驚:“你是說它們能醫(yī)七絕脈么?”
“的確如此,請前輩收下。”
“唉,”柳又槐長嘆一聲,道,“這可是藥中至寶啊,小兄弟如此慷慨,老夫也把易容丹的秘方告訴你吧。記好了,制作易容丹需每年的六月初六日覓取百歲老啄木鳥一只,用丹砂大青拌粟或飯或米喂之,堅持一年藥不可間斷。第二年,將鳥去毛搗爛加雄黃一錢,做成藥丸七粒,每日清晨向著旭日和水吞服一丸,七日后,臉面就可以隨時根據(jù)自己的意念變形了。”
“百歲啄木鳥?”莫殘想這又是真藥了。
柳又槐說:“是啊,一般到哪兒去找活過百年的啄木鳥呢,所以找到制作材料實屬不易。小兄弟,你在后院古井那兒究竟看到了什么,可否見告?”
“是一只蝦蟆。”莫殘答道。
次日中午時分,家仆手拎著布袋回來了,總算弄到了一條活的土公蛇,又名草上飛,是當?shù)厣搅掷镉忻亩旧摺K械纳哳惍斨兄挥兴翘ド模涠旧趿遥ё銛嘧阋謹嗍郑倘肀汩_始糜爛。七八月毒最盛時,經(jīng)常嚙樹以泄其毒,小樹片刻就會枯萎死亡,若是吐涎沫在草木之上,人沾染上便生瘡身腫,稱為蛇蟆瘡,最是不易醫(yī)治。
莫殘讓家仆斬去其頭接了半碗新鮮的蛇血,然后端著來到了杜小姐的床前。
蕙蘭躺在床上鼻子嗅了嗅,隨即大喊大叫的發(fā)起癲來,無論怎樣都不肯喝蛇血,杜員外無奈只得命人抓住她硬是強行灌了進去。
過了沒多久,蕙蘭開始嘔吐,盡是一些污穢之物,然后昏睡了過去。
莫殘翻開她的眼皮,往其瞳孔深處看去,那個黑色長尾的活師已經(jīng)昏厥不動了,但是并沒有徹底的消失,它仍然還在那里。
不可能呀,黑巫寮苗家女人喝了毒蛇血后,那只金蟾便被逼現(xiàn)形,杜小姐被附身的老陰聚形的蝦蟆也理應散去才對,莫殘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蕙蘭小姐醒轉(zhuǎn)過來輕輕喊了聲。
杜員外大喜,熱淚奪眶而出,這可是自生病以來女兒第一次叫爹。
柳又槐在一旁也是欣喜不已,這小兄弟果然很不一般,竟能以一碗蛇血救了杜小姐。
“爹爹,我餓了。”蕙蘭坐起身來說道。
“好好,來人啊,快給小姐去拿。”杜員外趕緊吩咐下人去廚房。
可是莫殘心里仍然覺得哪里不對,苗疆的那只金蟾乃是實體修煉了數(shù)百年,仍被一碗毒蛇血給逼出體外,古井中的蝦蟆不過是陰氣聚集而成,怎可能驅(qū)之不散呢?
“小兄弟,怎么啦,有什么不妥么?”柳又槐看著莫殘憂心忡忡的樣子悄聲問道。
“那只蝦蟆沒有可能驅(qū)不掉的。”莫殘皺起了眉頭。
“你是說那蝦蟆還在?”
“不,只是一只幼蟲‘活師’而已。”
杜員外走近前來,口中不住的道謝:“莫先生,真乃神醫(yī)啊,多少荊州城名醫(yī)都束手無策,被你輕而易舉的治好了,真不知要如何感謝才好。”
“杜員外,我想今晚再住一宿。”莫殘決定今晚再去古井那兒瞧瞧。
“好好,只要你愿意住多久都行啊。”
杜員外當即命人準備酒宴,要好好款待這位外鄉(xiāng)神醫(yī)莫先生。
回到客房內(nèi),莫殘和柳又槐討論起杜小姐的病情。
“我看那只活師只是昏了,但它并沒有死,也可能很快就會蘇醒,那時杜小姐就會重新犯病的。”莫殘說道。
“嗯,老夫覺得杜小姐脈象奇特,子母脈相悖,尤其是子脈來勢洶洶,仿佛與母脈不是一路的,行醫(yī)幾十年頭一次碰到這種怪事。”
“整件事情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莫殘說道,“去年中秋杜小姐失蹤了大半夜,三個月后發(fā)現(xiàn)懷孕,郎中說胎兒已足五個月,但杜員外十分肯定小姐失蹤前數(shù)月都未離開過家門。前輩昨日診脈已有六月胎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杜小姐在中秋前兩個月就已經(jīng)受孕,而且是在這所宅子里。若是排除家里的下人,就只有古井里的蝦蟆最為可疑了,不過這些不干凈的東西只會附身,怎么可能令杜家小姐懷上孩子呢?”
“會不會是小姐有孕在身,蝦蟆陰氣侵入腹中,導致胎兒畸變而成了活師的模樣?”柳又槐分析說道。
莫殘想了想,提醒說道:“丫鬟綠菊說去年中秋之夜,在燈會上遇見個錦衣書生,她看了那人手上戴的綠戒指后便神智不清,隨后小姐就失蹤了,如果是那天夜里小姐受了孕,到現(xiàn)在也只有四個月而已。”
“是啊,總而言之,怎么算下來孕期都對不上。”柳又槐嘆道。
晚宴上,杜家小姐聽說是一名外鄉(xiāng)來的神醫(yī)救了自己,便親自來給莫殘敬酒。莫殘盯著她的瞳孔看進去,發(fā)現(xiàn)那活師似乎有只小爪子微微動了下。
“杜小姐,我想問你點事兒。”莫殘說道。
“神醫(yī)盡管問,小女子知道的定會如實相告。”杜小姐答道。
“去年中秋之夜,有關(guān)那個錦衣中年書生,你能記起什么來嗎?”
杜小姐面色微微一紅說道:“那人大約有三十多歲,對人彬彬有禮,好像給我們看了他手上的一枚綠戒,后來......后來的事兒就記不清了。”
“再想想,他都說過些什么話?”
“好像說過他姓沈,是揚州府的富商,家里是做茶葉生意的,別的真想不起來了。”
夜里亥子交更之際,莫殘與柳又槐悄悄溜出了房門來到了后院里。
月光下,那只蝦蟆仍舊趴在在古井沿上,對著夜空呼吸吐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