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可是小侯爺因為胸口的疼痛睡得并不好,外面的狂風暴雨并沒有影響到他,只是突然一陣涼風讓他不自覺得打了一個寒顫,一陣濕氣迎面而來,他側過頭,頓時一陣閃電,照亮了整個室內,自己的床邊站了一個人,他并不害怕,好像是期待很久,此時石頭終于落地。
紫瑯在黑暗中看著左安炫平靜的容顏,兩個人在電閃雷鳴之中對視,在沉默中訴說著無盡地愁緒,有什么彌漫在兩人之間,有什么也在崩塌。
不管是紫瑯還是左安炫都知道,他們之間的情分因為這件事情已經終結了,沒有多久紫瑯就開口了:“對不起!”
轟!左安炫的眼淚立刻流了出來,紫瑯跟他道歉了,他也永遠失去了她。密集的閃電讓左安炫能夠看清楚紫瑯,她似乎冒著暴雨而來,整個身體都濕漉漉的,可是即使如此,也不見她有半分的狼狽,即使渾身淌著水,她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她,可是,此時,她低頭向自己道歉,誰折辱了她的高貴,誰折辱了她的高傲!
紫瑯來去無聲,只剩下臥室中間的那一灘水證明她來過,外面瓢潑的大雨下得波瀾壯闊,嘶聲力竭,左安炫突然大聲嚎叫,胸腔似乎有發泄不出的痛苦,折磨著他的心神。
大雨的聲音并沒有掩蓋他的哭喊聲,紫瑯孤身立在屋頂,回頭看了看聲源處,大雨嘩啦啦地拍打在她的臉上,迷蒙了她的雙眼,精致的面容被雨水洗刷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掩蓋掉某種情緒。
雙臂一展,紫瑯輕盈地跳躍在屋頂,很快就離開了侯府,在暴雨中奮力地飛奔,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把一切都甩在身后,不管不顧,不聞不問。
一夜之間所有關于淳于府的流言全部消失殆盡,似乎昨天順天府官兵對淳于府包圍的事情并不存在,沒有人再議論淳于紫打傷小侯爺的事情。
第三日比賽射,紫瑯去了國子監,雖然沒有聽到任何閑言碎語,可是每個人都避她如瘟疫,而整個算學館也得到了消息,小侯爺不會再來國子監了,引起了一片的唏噓聲,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紫瑯的身上。
如火如荼的比賽因為小侯爺的受傷,氣氛變得有些凝重,當紫瑯來到射箭場的時候,全場寂靜,紫瑯最后隨便射了幾箭之后就退場了,當然是一靶都沒有中。
花展的安排也因為小侯爺的事情而有所調整,淳于意只能更加的焦頭爛額,沒有小侯爺的支持不打緊,如今竟然和小侯爺交惡了,有多少人愿意來呢?有多少人敢來呢?
可是,就在淳于意火急火燎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卻登門而入,那人是誰呢?當然是乘火打劫的晉王宇文偃了。
淳于意惶恐地看著坐在首位品茶的宇文偃:“不知王爺光臨寒舍有何貴干?”
宇文偃放下茶杯,不冷不熱地笑了笑:“無事不登三寶殿,淳于當家現下所憂之事就是本王所來之事。”
淳于意心中一驚,雖然晉王已經知曉了紫羅蘭,可是對于淳于府接下來的行動他并不知曉,可是看著他此時篤定的神色,淳于意也有點不確定,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宇文偃卻慢慢地折磨著淳于意:“府上三小姐和小侯爺的事情,本王已知曉,如今的情勢,花展的事情想必侯爺定不會相助了。”
淳于意不確定宇文偃的意思,只是躬身低頭站在一邊,不言不語,等著宇文偃繼續往下說。
宇文偃笑了笑,放下茶杯:“其實本王也可以和府上合作的。”
淳于意心頭的石頭落下,看來晉王不過是想要錢而已,這好辦,最怕的是你沒有任何的要求,淳于府什么也不多,最多的就是銀錢,明白了宇文偃的來意之后,淳于意反而放松了:“不知王爺有何要求?”
宇文偃從袖子里面拿出了一塊紫羅蘭的花瓣:“紫羅蘭的藥用價值本王已知曉,只需紫羅蘭收益的一半,不管是花展的事情,還是運送的事情,本王自會幫你辦妥,你看如何?”
宇文偃的要求讓淳于意渾身發抖,是激動的發抖,雖然紫羅蘭的價值很高,可是和淳于府的萬貫家財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現在因為紫羅蘭的神秘,每個人都希望從它上面挖掘大量的財富,紫羅蘭的確是轉移大家注意力的好方法。
如今,有了晉王這么一個大靠山,對淳于府來說是好事,不管是花展還是運送黃金都需要強有力的實力,而晉王就是實力最好的證明,沒有母族的扶持和今上的寵愛,竟然能夠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存活下來,并且以十五歲的年齡參政,而且組織了人人聞風喪膽的黑樓,這樣的人不可謂不強。
即使心里激動萬分,淳于意也不敢表現半分,因為宇文偃實在是一個狠角色,自己的秘密絕對不能讓他發現,所以淳于意故意露出艱難的表情:“收益的一半?王爺,三成如何?”
宇文偃一聲冷笑:“哼,你把我當做什么?乞丐嗎?”
淳于意立刻嚇得跪在了地上:“草民不敢,不敢!”
宇文偃又露出了笑容:“淳于當家請起,請起,那就五成,說好了。”
淳于意只能不甘不愿地點頭應是,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宇文偃離開的時候心滿意足,淳于意也通體舒暢。
紫瑯回到府上就把自己關在了臥室,整日的都沒有出來見人,接下來的比賽也都是濫竽充數,隨便應付一下,整個人懶懶散散的,似乎什么都提不起興致,只是第五日的書法比試完畢之后,她卻在府外發現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人,滿臉的泥土和灰塵,此刻正在被門房驅趕。
紫瑯下了馬車就走向那個女人,幽枝卻小心地擋在她的面前:“小姐,不要過去啊,小心被傷到了。”
紫瑯定睛看著摔倒在地上的女人,似乎有一些印象,只是怎么也記不起來,她越過幽枝走到女人面前:“你是誰?”
那女人聽到聲音猛然地抬頭,當看見面前的是一個俊俏公子之后,眼里難掩失望,眼淚從臉龐滑落,和臉上的污垢合成一團,非常的惡心:“小姐,對不起,對不起。”
幽枝對面前的女人沒有任何的好感,出言呵斥:“不要污了我們小姐的眼睛,要哭一邊哭去,不要擋在門口。”
一聽到幽枝的話,那女人卻猛然止住了哭聲,抬眼看著紫瑯,滿臉的驚喜:“你是小姐?淳于府的小姐?”
紫瑯有些不解,可是還是點了點頭。
那女人卻又問了一句:“可是三小姐,淳于紫?”
“是!”
那女人一聽到紫瑯的是,趕快跪在地上對著紫瑯磕頭:“小姐,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們家的小姐,求求你!”
女人的話讓紫瑯的心一跳,再看面前的女人,腦海里的畫面似乎清晰了很多,這個女人好像是山淼旁邊的丫鬟,當時山淼的馬差點踩傷淳于意,那個丫鬟那時就在山淼的身邊,只是當時丫鬟仆從眾多,紫瑯記得并不是很清楚,可是因為過目不忘,所以此刻聽到她的話,又聯想起之前的畫面,終于對上了。
“你可是兩湖總督府上的?”紫瑯看了看周圍,然后壓低聲音。
“是是是!是總督府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點響亮。
紫瑯皺了下眉頭,打斷了她的話:“隨我進來吧!”
那女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隨后站起身低頭隨著紫瑯往里面走。因為看著三小姐走在前面,并且與那個那乞丐說話了,門房們都低頭立著,害怕自己有眼無珠得罪了什么貴人而被三小姐懲罰。
可是,紫瑯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帶著那個乞丐進門了,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松,幸好,幸好!
女人被幽枝帶下去清洗了一番才被帶上來問話,紫瑯看向這個女人,如今已經是婦人打扮了,她也沒有含蓄,直接問話:“可是山淼讓你來的?”
婦人恭敬地跪在地上:“奴秀芝,現在是小姐身邊的管事媽媽,前段時間小姐和燕王定親之后,小姐卻發了瘋似地反對,所有的人都莫名其妙,小姐不愿意,所以被大人關了起來,有一日小姐跟奴哭訴,說不能嫁給燕王,燕王不是良配,可是奴問她為什么,她說不能說,說了自己就會死的,奴心疼萬分,最后,小姐說什么寄出的信怕您收不到,所以就讓奴親自走一趟,所以奴就來找小姐,索性,索性終于見到了小姐。”
恐怕這一路并不太平吧,否則秀芝剛才也不是那么一副落魄的樣子,肯定是吃了很多苦,紫瑯聽了她的敘述沒有多說話:“幽枝,你先帶她下去用膳休息。”
秀芝卻跪在地上不動,滿臉的焦慮:“可是,可是我們小姐等不了了,她說,她說,如果非要她嫁,她寧愿死。”
紫瑯算了算日子,只能盡快啟程了,可是目前府里一團糟,自己如何離開呢。況且自己此去漢陽,有太多無可預知的動作,到時候會不會又會給淳于府帶來災難呢?那么山淼那邊嗎?難道自己真能看著她如此舍棄自己的性命而不管不顧嗎?
六藝比賽最終落下了帷幕,秦曉數藝九科均是第一,所以得了一個名額,還有一個是成祥,得了書藝的頭籌,紫瑯是無意中才從成吉的口中得知成祥是他的弟弟,后來見到成祥的時候才發現他就是自己第一日入國子監時在飯堂遇到的那個學子,他們兩人都能夠隨駕去皇家別院,一時間風光無限。
秀芝的來到讓紫瑯加快了前往漢陽的計劃,淳于意把宇文偃的要求跟紫瑯說了,讓她放心京城的事情,一切都會萬無一失的,聞鳴天也拿來了一堆制好的藥丸遞給淳于意,準備好一切之后,漢陽之行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