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忽而有人從遠方奔來，一把跪在李貴妃面前，喜極而泣道，“皇上找到了！”

“真的！”李貴妃身子向前一傾，聲音激動得喑啞。“快帶本宮前去！”說罷，提起步子就要朝前一步。但由于站得過久，雙腿酸軟，一時踉蹌被身側的云美人恰到好處地扶住。

“姐姐當心。”云美人雙眸似濃霧愁云，她纖細的手臂托著李貴妃，對她微微搖搖頭。

李貴妃側眸凝視了她一眼，意識到自己過分的激動，穩了穩身子，道，“你且帶路吧。”

“是！”

被困禁林已久的人終于見到外面遼闊的天地，夜漸深，蒼穹下，火光一簇簇包圍著獵場，場外一列列步兵們齊刷刷目視著帝王被眾人簇擁著，聲勢浩大。見此情形，皇帝心中激蕩，黃袍下的手狠狠一攥，心里已經打定了某項主意。

沒走幾步，李貴妃等人便迎了上來。

見貴妃和美人嬌花似的容顏憔悴無比，他更是一陣感懷，上前關心道，“兩位愛妃在此久候了吧。”

“只要皇上沒事，臣妾就放心了。”李貴妃眼眸盈盈，她用袖角擦拭著即將泛濫的淚水。

皇帝嘆息著，將她嬌弱的身軀擁入懷中，撫慰著她的背，“愛妃啊……辛苦了吧。”

“不苦，一點都不。”李貴妃聲音有些哽咽，埋首在他懷中。

云美人站得有些遠，寒風凜冽，她一身水墨白裳透露著些許空靈。漆黑墨瞳倒影著不遠處李貴妃和皇帝之間的溫柔繾綣，嘴角不可抑止地露出一絲嘲諷，須臾消失無痕。

“那隨朕早些回營帳休息去吧。”

“臣妾遵命。”

帝王先行，后面的王公貴族們也都累了，暫且先回營地休息一夜，其余再說。

笙歌和鳳雅偌回到營地時候，漣漪擔憂地沖到她面前，頂著微微紅腫的雙眼，委屈道，“小姐！以后這種事情不要再孤身犯險了好不好！”簡直要嚇死她啊，本來王爺搭進去也就算了，小姐干嘛也跟著一塊去呀。

笙歌微怔，她沒想過漣漪會這么擔心，只得應付答應。

鳳雅偌勾著嘴角，攬著笙歌的肩，對漣漪道，“有本王在，絕不會讓她出事。”

漣漪癟著嘴，心里默默腹誹，哪知道你們這群皇族人怎么想？

見她眼神飄忽，定然是沒怎么相信他。鳳雅偌也無所謂，無論別人相信與否，笙歌都是他的，他會好好保護著。

不經意入了神，鳳雅偌怔忪間瞥見笙歌側眸凝視他的眼神，似乎想要窺破他心中的想法。他知道笙歌一直以來都很少能夠信任他人，如今對他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十分勉強。

兩人入帳，漣漪忙活著指揮下人燒水為兩人梳洗去了。

笙歌靜靜坐在榻上，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發呆。“師傅，有個問題想問你。”

“叫夫君。”鳳雅偌條件反射回道。

“……你之前在禁林里，有想殺表哥的沖動嗎？”聲音輕而顯渺遠，笙歌像是無所顧忌，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禁林那時，她明顯感覺到擁著自己的人看到李亦儒的那一瞬間，周身被前所未有的狠戾之氣充盈著。

鳳雅偌斂去溫柔的笑容，他抿唇，走近了她，俯瞰著她柔順的青絲，道，“笙歌，若你不是這么敏感該有多好？”生活在他制造的美好假象里，直到除了他，她再無依靠。

“……”笙歌抬眸，正視面前絕美精致的少年，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道，“你沒有必要動他。”

鳳雅偌聽完，綻開一個陰冷的笑容，他回想起在沈家別院見到的兩人擁抱在一起的畫面，一剎那呼吸都要凝固了。

他忍不住想要毀滅。

笙歌是他的，他起的名字，他教的武功，他傳授的一切，憑什么交給別人？

“師傅，這是第一次求你。”笙歌非常鄭重地懇求著。

過去種種于她都是一場煙霧，散去后再也找不到真實感。但對于妹妹沈絳珠的恨意，年少時對于李亦儒一直以來的淡淡情愫確實存在著。

是啊，三年過去，她重新找回記憶后，才恍然明白年少的自己，對那個溫柔的表哥，對那個百里挑一的青梅竹馬，留下的淺淺愛意。

因為孫挽蝶之事而不得不掩藏，因為沈絳珠之事而不得不忘卻。

若說笙歌現在對他是何種情感，早就說不清道不明，非愛非恨，只是想看在過去的情份上，為他請個愿。

“我不答應。”鳳雅偌說得很干脆，甚至于臉上早已面無表情。

笙歌鮮少見他這般敵對某人，但也知道，若是鳳雅偌真要對付李亦儒，李亦儒幾條命都不夠他出手的。她微微蹙眉，心里將早就打定的主意說了出來，“師傅，那我們來做個約定吧。”

“什么？”鳳雅偌琥珀色的眸子灼灼注視著她。

“我無條件答應你一件事情。”

鳳雅偌輕笑，胸口窒息的感覺再度來臨，他勉強維持著自己的鎮定如常，道，“你真敢。”

笙歌固執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無條件，讓你真正成為我的人也可以？”鳳雅偌每說一字都快覺得用盡自己的氣力，從未想過所有的防御在她面前節節敗退，灰飛煙滅。

笙歌微怔，她似乎察覺到了點什么，從榻上起身，走上前來。

鳳雅偌的臉色接近于慘白，見到她奔來的那一刻，徹底軟倒在她身上。笙歌心臟忽然樓跳一拍，她輕輕喚，“師傅……”

“笙歌，你什么時候也這么狠心了？”他失去意識前最后一句話，心碎得讓人心疼。

真想毀了你啊……毀掉你所有的依傍。

不喜歡我么？那也無妨，殺了你也要留在我身邊，只想著我一個人不就夠了嗎？

所以那個人……我絕不會留下他！

……

笙歌努力撐著他的重量，呆在原地，耳畔一直回蕩著他最后一句話。難以言喻的滋味浮上心頭，她一點也沒有，或許說從來也沒有正視過對鳳雅偌的感情。

很多事情，她一想就懂，但是有些事情，她想破腦袋也得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