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遣走寶笙和習秋就爬在床上痛哭失聲。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是愛哭的人。想我在現代的時候,活到二十七,哭過的次數用十個手指頭就能數出來??墒莵淼竭@里短短一年多,我要再加上腳趾頭才夠數。
原本還打算去小院找安慰,沒想到不只找來了小六訂親的消息,還再次找到了那句“你是八爺的女人”。一開始希望小六能帶我跑路的念頭完全落了個空。
我心里添堵的哭到半夜才睡著,第二天醒來寶笙和習秋對我的核桃眼早已見怪不怪。若無其事的服侍我梳洗后就去準備早膳。
昨晚想了一晚上,很多東西我也想通了。覺得我對小六太自私,就像趙大爺說的,我總不能這樣拖小六一輩子吧。就算小六沒有訂親,就算小六真的能帶我走,可是我的心早就給我別人,我怎能欺騙一個對自己如此用心的人呢?
用過早膳就沖沖往小院趕,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
一進小院就見小六坐臺階上把著壇酒直灌好像沒看到我似的。我搖搖朝他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那個女孩漂亮嗎?”
小六剛又抬起的酒壇子頓了頓然后被放下。
“小夕兒,我喜歡的人是你?!?/p>
“我知道?!?/p>
小六一聽我說知道,驚愕的轉過頭來看我。
“你知道?!”
我淡淡的笑著道: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還沒入貝勒府前就知道了。”
可是我自私的只想享受你的關愛,卻不想付出。
“那你......”
“我對你是有感情的,但不是男女之情?!?/p>
小六顯然不是很懂,用手撓著腦袋,一臉不甘的道:
“我不懂,我是男,你是女。你對我有情,不是男女之情還能是什么?”
我繼續笑著道:
“是朋友,是知己。”
“朋友,知己?”
小六傻傻的重復著我的話。
“是啊,也許小六也是把余夕當做知己,只是自己不知道?!?/p>
小六一聽急了。
“我...我不是...”
“不是的話為什么要答應娶人家,為什么把婚訂了呢?”
“那是因為...”
小六好像有什么難言之隱似的把話憋住了,別過頭抬起酒壇子就狠狠灌了一口。
“其實就算你真的喜歡我也沒用?!?/p>
“為什么?”
“因為我是八爺的人啊?!?/p>
我努力用極為輕松的語氣說出這句我最討厭的話。
“可是你已經被趕出來了??!小夕兒!我知道那樣委屈了你,可是只要你愿意,我一樣可以娶你,我一定會對你好。我保證!我發誓!我...”
“小六!”
看他越說越激動,我連忙打斷他。
“趕我出府的是八福晉,只要八爺一天不開口,我就還是八爺的人。你明白嗎?”
而且我的心也不在你身上,我在后面偷偷加了句。
小六樣子看起來很受傷,可是我卻沒有辦法。接過他手里的酒壇子,抬起來喝了一口。我摸摸嘴上殘余的酒,轉移話題:
“老頭兒他們呢?”
“出去了,一會就回來?!?/p>
小六話音才落,趙大爺和福伯就出現在了門口。趙大爺看我和小六坐在臺階上喝酒,先是搖了搖頭,然后對我說:
“不氣了?”
我笑著站起來。
“氣,怎么會不氣?!?/p>
趙大爺知道我故意那么說,笑呵呵的就道:
“氣你還來?”
我嘆了口氣道:
“不來可不行,誰讓我沒地方去啊!”
我此話一出,趙大爺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對了,你丫頭不是被趕出來了嗎?你現在住哪?外面那馬車...”
我收起笑。
“我現在暫居在四貝勒府上?!?/p>
小六一聽跳了起來。
“住那里做什么,回來我們一起住。”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只要八爺一天不開口,那我就還是八爺的人。”
小六手一抬,一把把酒壇子砸在地上。壇子碎裂,瓷片和酒,濺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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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日子,我每日用了早膳就往小院跑,直到傍晚才回府。不管我是清醒的走回來,還是爛醉如泥的被抬回來。他不只沒來看過一眼,甚至一句也沒有過問過。
既然他不過問,其他人也不敢說什么。畢竟上次李氏的事情鬧的可不小。誰也不想和我這個麻煩人物扯上關系。
這樣麻痹墮落的日子很好混,轉眼就入了四月。這日,我剛用過早膳準備出門,沒想到那個消失了一個多月的身影竟出現在我的眼前。
我定定的看著他,發現他看起來竟有些憔悴。不知道是政務勞累還是和我一樣備受相思煎熬。
我俯身給他行了個禮。
“余夕給貝勒爺請安,貝勒爺吉祥?!?/p>
“起吧?!?/p>
我身子才剛站直,他就給我丟來了一記悶雷。
“老八來接你了?!?/p>
我身子一怔,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后轉頭看向門口,繼續淡淡的說:
“已經在偏廳等著了。”
我半響沒反應,他也沒催我,只是繼續看著門外,好像那里有什么奇景吸引著他的目光似的。
“你們都下去,我有幾句話要跟貝勒爺說。”
寶笙習秋和蘇培盛抬頭看了看他,他微微點了點頭。蘇培盛他們才下去,然后幫我們帶上門。
又過了半響,他還是沒轉頭看我一眼。我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為什么不敢看我?”
沒有回答。
“怕多看一眼就會舍不得嗎?”
又過了會,他悠悠的說:
“我給過你機會的?!?/p>
我緊緊咬住下唇,還是沒能阻止眼淚落下。
我怎會不知道他有意放我走。可是我走得了嗎?就算小六沒訂親,我也未必走得了。因為我的心早已經被他虜去,在我看到那支翡翠煙槍的瞬間。
我緩緩閉上眼,然后再睜開,他依舊沒轉身看我一眼。我抬起猶如千斤重的腳,走到門邊,緩緩把門打開,然后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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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蘇培盛走到偏廳門口。就見八爺穿著初次見面的那件月牙白袍子正在里面來回度步。依舊的溫文儒雅,依舊風度翩翩,只是臉上略帶焦急之色。
我看了眼站在門口沒打算動的蘇培盛,然后抬腳跨過門檻,走了進去。還沒來得及行禮八爺就走過來握出我的手。
“委屈你了。”
眼淚再次滲了出來,不過不是為了被郭絡羅氏杖責的委屈。而是他至始至終都沒看我一眼,任蘇培盛獨自一人帶我過來。他是想討好他可愛的八弟而給我們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嗎?
越想眼淚掉得越厲害,八爺也沒說什么,只是輕輕將我攬進懷中,我任鼻涕眼淚污了他那件名貴的袍子。
面對八爺的溫柔,我說不出的內疚。我輕輕推開他。
“八爺。”
他笑得溫潤,猶如三月的暖陽,可是卻暖不了我的心。
“哭完了?”
我半垂下眼簾,牙齒在下唇上咬了又咬,終于開口。
“八爺,余夕不想回貝勒府。”
八爺的笑微微僵了下,隨后又恢復如常。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也不能說這種傻話。不回去的話,你要去哪?”
“我...”
其實我想說的是,請八爺放余夕自由。
“難道你還要賴在四哥府上一輩子不成?!?/p>
八爺此話一出,我的心頓時跳漏了一拍。
八爺不會是看出什么來了吧???...就算他現在沒看出什么,若我現在真的跟他說要他放我自由的話,那他不想看出什么都不行了。
我這句話對四爺的影響太大,分量太重。于是只能拼命往肚子里咽。
“對了,四哥不是去叫你了嗎?怎么沒和你一起過來?”
我低著頭。
“四爺說有事就不過來了,許是怕我們見面有什么話要說,他在不方便?!?/p>
八爺輕笑著用手撫了撫了我頭。
“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避諱,什么都敢說?!?/p>
是??!每說一個字都像插一把刀似的,我還真是敢說呢!忍住痛,我抬起頭對八爺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