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心怡起身后秋月進來伺候,沈心怡一臉疲累的的道:“秋月,我今日覺得身子愈發沉重,不想起身。”
春花也進來道:“主子,是不是昨兒吹了冷風的緣故,您又有些風寒。依奴婢看,還是早早找太醫過來瞧瞧吧。”
沈心怡想了一會兒道:“也好,今天你就讓小桂子去太醫院跑一趟,請一位太醫過來吧,”沈心怡穿好了輕便的中衣,又繼續道:“秋月,我難受得緊,還是再躺躺吧。”
沒多久,小桂子就領著一個抱著醫箱的中年太醫走了進來。
行過禮后,太醫何海峰恭恭敬敬地把兩根手指搭在沈心怡的手腕上。大約半柱香的功夫,何太醫臉上先是不敢置信然后又是滿臉喜色,搖搖頭,又反反復復診了幾次道:“主子近來可是有什么癥狀?例如,嗜睡、惡心嘔吐之類的。”
春花道:“主子近來就是容易困倦,胃口不佳,可是有什么大礙,還望太醫好好診治。”
一聽春花說完,何太醫大喜過望道:“果真如此,恭喜沈常在,您有喜了。”
“什么”沈心怡不敢置信得道,“何太醫您是不是看錯了?”
何太醫又道:“下官絕對不會有錯的,下官最擅長的雖然不是婦科千金,但是診了好幾次,是斷斷不會有錯的。”
一時之間,眾人紛紛向沈心怡道喜。
春花做事最是機靈,拿來銀子遞給何太醫道:“何太醫今日辛苦了,這點心意還望您收下。”
何海峰把銀子收進懷里面,向沈心怡行禮道,“下官多謝沈常在的賞賜,不過依下官所見,才人身子羸弱,應該好好調養一翻,要不然恐怕難以保有皇嗣。”
“那有勞太醫,開個補身的方子吧給我們主子吧。”春花立馬道。
“事關龍裔,下官不敢擅自做主,還請這位姑娘和下官一起前去叩見皇上和皇后,將此事稟報。”
“既如此,那就有勞太醫跑一趟了。”沈心怡含笑對何太醫道,目送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她低下頭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心里想著,看來自己的醫術還是不減當年,沒有記錯藥方子。有一次,她偷偷在姜國王宮中發現一本醫書,上面記載著一個藥方,服用之后,會讓未有身孕的女子的脈象有所改變,如同懷孕一般,任誰有再高的醫術也診不出來。前些日子,她照料衛婉兒的時候悄悄留下了幾味藥,前些日子又以自己不適為由,從太醫院又要了幾味藥,終于湊足了藥材,將這個藥配了出來。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就看見趙大福帶著幾個小太監急匆匆的跑進來。一進來,便道:“傳皇上口諭,常在沈氏,懷有龍裔,有功于社稷,特晉封為美人。“沈心怡忙起身謝恩,趙大福一看,忙上前親自扶起沈心怡,道:”地上涼,主子,快快請起,您如今是有身孕的人,若是在出了什么事老奴這條老命可就沒了。”一邊搓著手一邊喜氣洋洋得道:“真是恭喜沈主子呀,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皇上一聽見,就立馬高興地散了議事大會,很快就要趕過來了。”
沈心怡又道:“大冷天的,讓公公您受累了。秋月,還不趕緊給公公奉茶。”
趙大福忙道:“主子呀,這老奴可擔當不起。”
沈心怡道:“公公伺候皇上多年,勞苦功高,今日又為了我的是勞累公公了,給您奉杯茶,這是應該的。”說完又向春花使使眼色,春花立馬奉上一小袋銀子給趙公公,趙大福推脫了幾下,笑瞇瞇地收下。
一盞茶還沒有喝完,就有小內侍來報,皇后娘娘已到宮外。
紫薇宮里面一陣兵荒馬亂都來恭迎鳳駕。
玉蓮掀起簾子,皇后一馬當先的走進暖閣,身后還跟著那日為張雨綺診斷的秦太醫。
沈心怡忙起身拜倒,皇后連忙上前一步扶住沈心怡道:“妹妹且不忙這些繁文縟節,皇嗣最是重要,快快躺好,本宮特意把秦太醫從張才人那里請了過來,前來為妹妹診脈。”
玉蓮扶住沈心怡又躺回床上。皇后微一示意,秦太醫立馬上前為沈心怡診起脈來,沒多會,就滿臉喜色,“回稟娘娘,沈常在的確懷有身孕,真可是蒼天庇佑,皇上之喜,娘娘之喜呀。”
“秦太醫,可是真的!”還沒有等皇后說什么,簾子一揭,皇上劉鈺快步進來,一臉難以置信的喜色,他身穿金線繡制的九龍黃袍,頭戴象征著太子身份的紫金冠冕,還是一副在朝堂上議政時的裝束。
“回皇上,千真萬確呀。”秦太醫忙跪倒回稟。
沈心怡一看見劉鈺進來,就作勢要起身下床,劉鈺連忙上前攔住,坐在床畔,喜不自勝道:“怡兒,你忘了朕的話嗎,真不是說過,在朕的面前,你不須多禮嗎,你原本就體弱,如今身懷龍裔可真是難為你了。”
“能夠為皇上盡心,是怡兒的福氣。”沈心怡紅著臉兒道,讓劉鈺看在眼里,愛憐得很。
“沈常在體弱,還須仔仔細細調養方才能保龍裔周全,不如微臣為沈常在……”
“什么沈常在,如今是沈美人才對。”劉鈺眼含笑意的看著沈心怡,出言打斷了秦太醫的話。比照張雨綺,沈心怡也連升兩級。
“是,是,沈美人的身子嬌弱,雖然現今胎像還算穩固,但是還是不宜操勞,待微臣為娘娘開幾副養身保胎的方子,仔細調養才好。”
“好,好,秦太醫你的醫術是太醫院里面最好的,此事交予你,朕再是放心不過。”
“皇上,如今兩位妹妹接連有孕在身,正可謂是雙喜臨門,實在是天佑我大楚國呀,皇上,你說是不是?”皇后也在一旁笑著道,實則心里氣得不得了,都是一個個小賤人。
“臣妾多謝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關懷,皇上的眷顧和娘娘的關切之恩,臣妾無以為報。如今能夠為皇上好好盡心,真是臣妾的福氣。”沈心怡感動的眼中含淚道。
劉鈺看到沈心怡這樣,一副可憐惹人愛的模樣,心里忍不住,一把攬住沈心怡,好言撫慰,沈心怡羞著臉兒一一回答。皇后在一旁捂著嘴嬌笑道,心里卻是極度不安,她在想著到底該如何才能穩住自己的地位。
沒有多久,各宮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紛紛送來賀禮,好不熱鬧,只是到底能有幾個人是對自己真心實意的,不過是看在自己有孕在身罷了。到了下午,太后娘娘也送來了賀禮,比照著張雨綺那里的,一樣不多也一樣不少。秋月累得直喘氣,對小桂子道:“小桂子,原來收禮也這么辛苦呀。”
直到晚上,這些送禮的人才慢慢沒有了,劉鈺在紫薇宮陪著沈心怡用完晚膳,就下旨:“沈美人養胎期間,除了太醫,其余閑雜人等皆不可探視。”隨后帶著趙大福走了。
皇上走了之后,沈心怡躺了一會兒道:“今晚上皇上歇在誰那里了?”
小桂子立馬跑出去打探一番之后來回稟,是歇在鳳妃那里了。
宮中有規矩,妃嬪一有身孕,就不得侍寢,看來鳳妃這一次可要抓緊機會翻身了。
“嗯,我知道了。”沈心怡沉思了半晌,道:“春花,幫我收拾一下,我要去皇后娘娘那里。”
“啊,主子,已經這么晚了。按宮中規矩,不得隨意走動。”春花勸道。
“無妨,這個時辰剛剛好,不早也不晚,時間足夠了。我們兩個人快去快回,不必叫車輦了。”話一說完,沈心怡忙起身打扮,沒有多久,便收拾停當,在春花的攙扶下,一起向皇后娘娘的鳳藻宮走去。
到了鳳藻宮,宮中此刻燈火通明,一走進,就有小太監上來,一問,便立刻去向皇后娘娘稟報,不一會兒,玉蓮出來,將沈心怡迎進了正殿。
“按規矩,今日一早心怡就該前來給娘娘請安,沒成想有事耽擱了,婢妾特意前來請罪。”沈心怡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下拜。
“沈妹妹,說這話就見外了。你平時盡心盡意的服侍本宮,今日未到不過是因為有孕在身,本宮高興還來不及,怎么會怪罪你呢。”皇后笑著道,又停了一會兒道:“倒是沈妹妹,這天寒地凍,外面又下雪路滑,萬一妹妹不慎摔倒,有傷龍裔,我可吃罪不起,妹妹,你說是也不是?你且暫且起身。”
沈心怡又是一拜道:“謝皇后娘娘。婢妾此次前來正是為了腹中的孩子。”
“哦,沈妹妹此話何意?”皇后疑惑的問。
沈心怡咬了咬牙道:“婢妾此次前來,就是斗膽想請皇后娘娘收養腹中的孩子。”
“什么?”皇后將手中的茶杯都摔在了桌子上,饒是皇后向來泰山倒于眼前都不變臉色,此時卻面色大變。
“沈美人,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本宮是不是聽錯了?”她定了定心神問道。
“還望皇后娘娘明鑒,婢妾身為姜國之人,出身低微,如今得蒙皇上圣寵已是天大的福分,怎么還有資格在撫育皇嗣呢。”沈心怡柔聲道。
“沈妹妹這話就見外了。”皇后調整了一個坐姿又道:“姜國既然已經歸順我大楚,那么就是我大楚國的子民,在我國,向來沒有什么姜人、齊人、楚人之分,雖然,妹妹的出身是有些……但是只要皇上喜歡,那鳳妃、張雨綺,出身還不是一樣的。妹妹你何必妄自菲薄,況且母子連心呀。”
“還請娘娘明鑒,婢妾此舉正是為了這孩子著想”沈心怡拭拭眼淚道,“即使皇上和皇后娘娘心胸寬闊,不予計較心怡的出身低微,可是群臣呢,人言可畏,婢妾這樣的出身對孩子的將來沒有幫助反而有害,還請娘娘成全。婢妾雖然沒有什么才學,但也愿意仿效元清太妃的舊事。”
元清太妃是舊時晉人,為晉惠帝妃子,她本來只是一個浣衣局的小小宮女,一次偶然機會被醉酒的晉惠帝寵幸,誰能想到,就是這一次寵幸,她竟然有了身孕,只是晉惠帝的子嗣眾多,而她只是個身份低微的宮女,生下孩子之后,只是依例晉為常在,那之后她就被皇帝拋到腦后。她生有皇子,為自保就只好忍著悲痛將孩子交予一直無子的竇皇后撫養,竇太后在朝中權勢滔天,就連晉惠帝也無可奈何,竇皇后將這孩子視若己出,用心撫育,請來最好的的老師教授才學和治國方略,后來在其勢力的幫助下,成功的登上皇位,成為一代明君。這個孩子繼承皇位之后,當即便奉竇皇后為太后,禮敬有加,她的生母也因此被封為元清太妃,一身安享榮華富貴。
皇后一時間默不作聲,大殿里面只能聽見蠟燭爆出火花的聲音,沉默良久。皇后才道:“唉,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不過,沈妹妹,你還是暫且回去好好養胎吧,這件事,還須從長計議。你暫且回去吧。”
沈心怡又擦擦眼淚后點點頭稱是。
皇后看著低著頭的沈心怡,又喝了一口茶道:“說起來,前天的事本宮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頓了頓又笑著說:“本宮向來和夏貴妃不和,昨天要不是你提起張才人的事情,恐怕本宮就會受到皇上的責罰。”
“娘娘是吉人天相,洪福齊天,那些奸佞小人在娘娘面前耍的那些小伎倆是不會得逞。”
“本宮我賞罰分明,有功就是有功,有過就是有過。更何況誰對本宮好,本宮心里跟明鏡似的。”皇后看著沈心怡莞爾一笑道,“沈妹妹,這份心意本宮可是銘記于心的。”
“婢妾謝娘娘,雖然婢妾才疏學淺,但也愿意為娘娘排憂解難,萬死不辭。”沈心怡忙離座下拜。
“你與張才人同時身懷有孕,乃是祖宗保佑,況且你與張才人情深意重,真是羨煞旁人呀。依本宮看,妹妹你應該和張才人一同晉為才人才是。”皇后看著跪在下面的沈心怡,溫和的笑道。
沈心怡滿臉喜色道:“婢妾謝娘娘抬愛。日后娘娘若有差遣,心怡盡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方才能報答娘娘的厚愛。”
皇后滿意的笑道:“你能有這個心思,本宮心里甚是高興。如今天色已晚,夜深路滑,你還是快快回宮吧。”
沈心怡道謝躬身告辭。
“對了,你如今懷有身孕,身子又弱,還是不要來請安了。”
“是,婢妾謝娘娘,謹遵娘娘懿旨。”
皇后望著沈心怡遠去的身影,陷入了沉思,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道:“玉蓮,今夜之事,你怎么看?”
一旁的玉蓮低聲道:“依奴婢拙見,至少有七成是真心的。她現在雖然深得皇上寵愛,但是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身份地位的宮女而已,又是亡國之人,在這宮中無依無靠,娘娘娘您就不同,出身高貴,又是六宮之主,她想要以娘娘為依靠,安享富貴,這也不足為奇。”
“那剩下的三成呢,又怎么說?”皇后面不改色地道。
“依奴婢猜測,宮中這幾年懷孕的妃嬪雖然不少,但卻總會無緣無故的小產,只怕是她心里對此有些懷疑,所以想要靠著娘娘的勢力,以求平安地產下孩子。”玉蓮低著頭說出自己的猜測。
“哼,就算她虛情假意,本宮又有何懼,不過是一個賤婢而已。”皇后靠在椅子上,神情放松了許多。
“只是娘娘,還是要小心為上,可不要再出現第二個鳳妃呀”
“哼”,皇后用惡毒的眼神看著花瓶里面的紅梅,玉蓮嚇得渾身一顫,聽皇后道:“上官靜怡那個賤人,本宮遲早要了她的命。”
冷月無聲掛在樹梢,銀白的月光灑在大地上,地面上還鋪著厚厚的積雪,踩上去還發出吱吱的聲響,更顯得一片清寂。冷風又吹得沈心怡直打哆嗦。春花小心翼翼地扶著沈心怡慢慢地向紫薇宮的方向走去。
沈心怡看著春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于是開口道:“你有什么想問的,就直說吧。”
“主子,奴婢只是覺得……”春花沉默了一瞬,還是忍不住問道。
“你是不是覺得這次的計劃太過冒險,勝算不大。”
“奴婢只是覺得主子您現在深受皇上的寵愛,直逼鳳妃,只要有皇上的寵愛,主子您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皇上的寵愛?“沈心怡冷笑道,不由得出言諷刺:”皇上對我的寵愛,只不過是貪戀我的美貌罷了。別忘了,過了年又是新一屆的選秀,到時候,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年輕貌美的女子進來,到時候,我又算得了什么,不過是大海中的一滴水罷了,眼前的鳳妃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以前的皇上對她是如何的寵愛,而如今呢?”
“可是皇后的手段也不弱,主子您,奴婢還是有些擔心。”
“春花,我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難道我不知道這無異于與虎謀皮嗎?”沈心怡滿臉苦澀道:“可是,我若是不借助皇后的力量,我一個小小的宮女,沒有權勢,又如何能夠和夏貴妃較量,如何才能為家人報仇呢?夏家既然殺我全家,我此生定要報這血海深仇。所以,我這一次才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春華看著月光下沈心怡變得猙獰的臉色,嘴角動了動,還是默不作聲,只是在心里面輕輕嘆了一聲。
雪華飄飄灑灑又落下來了,夜色正濃,沈心怡在心里面卻已是千帆過盡,歷盡艱辛,她的未來會是怎么樣的,誰能告訴我呀。
齊史司寢監彤史記:乾暉三年十二月十五,張氏孕,帝大喜,晉才人位,未幾,沈氏有孕,晉美人,十二月二十日,后向帝進言,沈氏,溫良恭順,謙和知禮,遂又晉才人。二人皆承寵不足兩月而孕,大楚吉兆也,時近年關,天降瑞雪,一時之間,百官紛紛上表朝賀,宮中喜氣洋洋,帝與后皆悅,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