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米歇爾安靜的看著眼前的女子
據最后一次見面不過一個月不到,眼前的女子便像換了個人似的。濃黑眼線,如血紅唇,愣是比自己還要媚上幾分。一件火紅的大衣,將女子姣好的身線展示出來,鮮艷的紅色襯得女子白皙肌膚更是瑩白如雪,白的沒有意思瑕疵,連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見到這個景象,實在是無法將女子與上次來時的那個清純白衣女子相聯系起來;而唯一沒變的,是女子懷中的人偶,依舊是灰黑色的大衣,黑色的有著金色玫瑰的禮帽
喝了口咖啡,米歇爾率先開口:“你來找我,有事?”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端起面前的杯子,微微啜飲了一口,隨即揚起眉:“我以為會是可可。”
“不知道你今天來,沒有準備;要我重新沖么。”眨了眨眼,米歇爾淡淡回答,臉上看不出心里想法
“不用,我只是好奇;可可太甜膩了,我不是很習慣。”悠說完,繼續喝了一大口苦澀的咖啡,嫵媚的眉眼中看不到一絲厭惡;給人一種她說的是事實的錯覺
“是么。”輕飄飄的說了兩個字,米歇爾又恢復沉默
呼了一口氣,米歇爾又開口:“怎么,今天是你一個人來的。”
“什么。”抬起臉,悠有點聽不懂米歇爾的話
抬起下巴隔空點了點悠懷中的人偶,米歇爾一手撐著臉,身子軟軟的倚著桌子,愜意慵懶得像只貓,綿軟魅惑的聲音從一開一合的紅唇中響起:“跟它很像的另一個人。”
了然的睜大眼,悠噗呲一笑,“難道我要一整天都跟他呆在一起么。”說完,又補了一句:“他對人偶不是很感興趣,帶他一起來,也是讓他無聊罷了,還不如我自己一個人來。更自由些不是么。”語畢,低著頭輕輕撫摸著懷中的人偶,在米歇爾要開口的時候,又輕聲說:“再說,他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尊人偶,可能是覺得我把人偶當成他的替身了吧;若是再帶他來這里,他會不高興。”
點了點頭,米歇爾看著悠懷中的人偶,人偶禮帽上的金色玫瑰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著一絲絲迷幻的光暈,讓人有些炫目,伸長手,摸指尖描繪著玫瑰的輪廓,一圈一圈的,只是動著手指,沒有說話
沒有阻止米歇爾的動作,低頭喝了一口尚有余溫的咖啡,悠忽然又冒出一句:“若是我說,其實他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只是你看不見。你會相信么。”
摸著玫瑰的手頓了一頓,米歇爾抬頭看著悠,直白而不加掩飾。漆黑的眼眸如同夜幕籠罩的大地,一片虛無,倒映不出任何東西
被米歇爾直勾勾的看著,有些不自在,放下杯子,悠動了動喉嚨,輕快的說到:“跟你說著玩的,不用當真。”語速很快,若是不認真,便只能聽到模糊的音調
收回手,米歇爾不發一言,兩個人之間,開始了漫長的沉默
受不了沉重的壓抑,悠只好再次開口。血色紅唇一張一合,讓人有些精神恍惚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想來你這里看看這些人偶;還有上次來的時候,看到那些彼岸花開的很美,想再來看看罷了。”
“那,你來得不是時候。相信你也看到了,那些花早就過了花期,凋謝了大半。剩下的都是瘦瘦小小的了,若是觀賞,入秋后兩個星期,是最適合的。”米歇爾搖著頭,慢慢說到
“也是呢,剛才來的時候只看到幾朵殘花,若不是那個招牌的墻上掛著,我還以為我走錯地方了呢。”將身子靠向椅背,抱著冰冷的人偶,悠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在對米歇爾說,又像是在對著虛空喃喃自語;精致的妝容上是深刻的茫然,眼神變得空洞無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大型的人偶
輕輕的笑了一聲,米歇爾的聲音穿破虛空,在悠的耳邊響起:“又不是不會再開,花謝了,不是為了能再一次花開么。”
飄渺的回了一個笑容,悠沒有再說話,低著頭,抱著人偶,米歇爾站起身,走到墻邊,隨著尖銳的聲音響起,人偶店的窗簾已被悉數拉開,冷冷的陽光照進來,穿過展柜,在有著暗沉昏黃色調瓷磚上映出一個個倒影;有幾縷照在兩人身上,映得悠身上的紅衣似火,就連脖頸上的皮膚都變得有些透明,青色的血管更是清晰可見,像是樹葉上的脈絡一般向四周延伸成一張大網,將悠包裹在中間
不知過了多久,悠才反應過來,轉頭看了看變得明亮的四周,有些疑惑;又看了看站在窗邊的米歇爾,也站起身走了過去,與她并肩站著,看著窗外略顯蕭瑟的街道
側身靠著墻,悠看著米歇爾,后者穿著一件黑色的絲絨長裙,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身邊,與蒼白的皮膚和在一起,像是一幅水墨;靜靜的站在窗邊,任由陽光照在自己身上;黑色的絲絨在陽光下不停反射著迷幻的光芒,魅惑撩人
“怎么突然把窗簾拉開了。”回過頭看著窗外,悠的臉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透明
頭也不回,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一排排人偶,“太黑暗了,我覺得他們會需要陽光。”米歇爾說,聲音在陽光下依然魅惑,甚至帶上一絲誘惑的暗啞
說完,纖長的手指又輕輕觸碰上悠的胸口,黝黑的眼眸清晰地倒映著眼前女子火紅的大衣,以及自己白皙的手指,“我覺得,你這里也需要。”
一愣,隨后輕笑,最后終于忍不住,笑彎了眉眼;悠像是聽到一個好笑的笑話般笑得夸張,到后來,都笑的彎了腰。懷中抱著的人偶因為劇烈的笑聲從悠的手中滑落,摔倒在地板上,發出沉悶而尖銳的聲響,而一直將它捧若至寶的悠,在此時卻像是忘記了他的存在般,只是蹲下,發出陣陣笑聲
彎腰撿起人偶,將亂了的發絲梳理好,又撫了撫歪掉的帽子;米歇爾抱著人偶,低頭看著笑得輕顫不能自己的紅衣女子;臉上神情有些莫名,像是悲憫,又像是嘲諷
終于,悠停止了笑聲,站了起來,胸口還在急促的上下起伏,臉上還有笑過的的紅暈,一切看起來就像是經過大笑之后的模樣;只是濃黑眼線包圍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絲笑意流過的痕跡,反而有些冰冷。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頭發,又從米歇爾手上接過人偶,動作有些粗魯,悠的聲音顯得清冷而疏離:“我想我該走了。”
“那么,不送。”
悠抱著人偶往門口走去,高跟鞋連續的敲擊著地面,發出一連串清脆而刺耳的聲音;忽然,她停下來,猛地轉身,定定的看著站在原地目送著她的米歇爾,眉毛一挑,“我覺得,你,很奇特,又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哦?為什么。”米歇爾感興趣的抬了抬眼,看著站在門口的紅衣女子;自開店這么久,第一次,有人說她毛骨悚然,免不了有幾分好奇
翹起紅唇,悠回了一個妖媚的笑容,轉過身去往門口走去,隨著身影慢慢離開米歇爾的視線,隱隱有聲音傳來,透過空氣的阻攔有些飄忽不定:“你能看懂人心,卻并不點破;只是當一個沉默的觀眾,從開場,看到謝幕。就像是神,沒有感情,能看破別人,別人卻看不破你。”
冷冷的陽光照在地板上,空氣中漂浮的灰塵在陽光下露出纖細的身形,將米歇爾團團包裹著,模糊了她的輪廓
“呵……”
輕微的笑聲在安靜的房間中響起,震散了周圍的灰塵,引起一團團的霧
在塵霧中模糊不清的女子,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微瞇著眼睛看著門的方向,紅唇微張,似笑非笑;像是霧氣里的彼岸花,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朦朧又致命的香氣
……
回到家中,父母不在,這個那個客廳空闊而安靜;一打開門,冷清的空氣像是浪濤般,一下將悠包裹;瞬間,悠覺得周圍的氣溫都下降了幾度
抖了抖身子,悠直接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將自己與外面清冷的空氣隔絕
坐在床上,悠突然開口:“你覺得那個米歇爾怎么樣,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樣,也覺得她不僅很奇特,還讓人覺得不舒服。”
安靜的房間,只有空氣緩緩流動的聲音
而悠側著耳朵,表情認真,像是在傾聽誰的話語
然后,悠綻放出一個妖異的笑容,看著虛無的空氣,眉眼間是不真實的愉悅:“是么,你也這么覺得。你說,她是不是早就看透我們了,她,會不會看著我們,演完這場戲?”
房間依舊安靜,可是在悠的眼中,那些透明的空氣仿佛有生命一樣,緩緩凝聚成一個透明的人形,隨后變得真實,變成那個跟人偶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像是從虛空中走來一般,踏著空氣,向悠伸出手
燦然一笑,悠朝男子伸出手;十指緩緩交纏,如同樹根,緊密相合,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