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著眼睛，看著在黑暗中有點灰黑色的天花板
抬手覆上眼睛，白梓南的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滴落到耳廓中；暖暖濕濕的感覺順著耳廓流進耳洞，感覺周邊的聲音都變得遙遠，模糊不清，像是游泳時耳朵不慎進了水的那種感覺
抬起另一只手胡亂挖了挖耳朵，驅散了那股沉悶窒息的感覺；她從沙發上爬起來，手剛撐著沙發，就覺得旁邊有微微的呼吸聲。心猛地跳了一下，轉手去開沙發邊上小桌子的燈；黑暗中，她看到自己的雙手微微有點顫抖
啪
燈亮了，光線瞬間將黑暗割破
轉頭，看著沙發邊；一個亞麻色的小頭顱趴在沙發邊上，頭朝著自己這邊，閉著眼睛睡的正香。小嘴唇微微張開著，能看到里面的小牙；小孩交疊著雙手，頭枕在上邊，長長的睫毛在光線下投出細細的剪影
安定了下來，白梓南看著小孩的睡顏，臉上不自覺的掛上了柔柔的微笑
抬頭看了看鐘，當看到指針的指向時，不由得皺了皺眉
窗外夜色朦朧，白梓南還記得自己昏過去時窗外明亮的天空，跟漂浮著的云朵
原來已經這么久了。心想著，伸手輕輕的推了推小孩
發出一聲叮嚀，小孩眨巴著眼睛；滿臉困倦的抬起頭來，剛醒，還是朦朧沒有聚焦的眼睛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定焦到坐在沙發上一臉溫柔看著自己的女子。眨了眨眼睛，眼淚迅速堆積；小孩猛地站起來撲進女子懷中，哇哇大哭
“媽媽你怎么這么久才醒來，嚇死我了?！狈品埔贿吔腥?，一邊嗚嗚的哭著；眼淚像斷線了的珍珠，不停的滴落。嘴巴扁著，滿臉委屈
看著沖進自己懷中的小孩，白梓南一愣，隨后一臉歉意；輕輕摸著小孩的頭，語氣輕柔：“對不起，媽媽只是太累了突然就睡著了。讓你擔心了，真對不起。”
小孩哭了一會，才慢慢平靜下來；緊緊抱著自己的母親，不肯松手
感覺到女兒的不安，白梓南滿眼歉意，沒有說話，而是將女兒抱在懷中，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良久，白梓南抬起頭，雙手按著菲菲的肩膀，“肚子餓了吧，媽媽去煮飯好不好？”
松開手，小孩抬起臉點了點頭
笑了笑，白梓南站起來提起袋子，朝廚房走去；不一會，便從廚房里面響起叮叮當當的聲音
小孩坐在地板上，轉頭就看到先前甩到地板上的人偶，將人偶抱在懷中，靜靜的，像是在思考著什么；突然，她的臉色變得猙獰，小手緊緊的捏著人偶的胳膊。另一只手伸到人偶頭頂，抓住一撮頭發用力一拔；隨著一聲布帛斷裂的聲音，人偶原本整齊滑順的頭發，立刻變得凌亂不堪。因為人偶帶著的是假發，所以被小孩用力一拉，黑色的發網便露了出來，在人偶蒼白的頭上異常明顯
將滿手的斷發甩到垃圾桶里面，小孩無聲的笑著，再次伸手，去摳弄人偶臉上的那道傷疤；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然后被廚房內的炒菜聲音蓋住。一臉滿足的舉起手，小孩看著手指上的腐爛顏色，再看看人偶臉上那道顯得有點斑駁的疤痕，再次嘿嘿的笑著
說久也不久，不一會，白梓南就端著盤子走了出來
將人偶隨意的放在身后，小孩恢復了一臉天真；笑嘻嘻的看著母親
“太晚了，我就隨便煮了點面，先吃著填填肚子吧。”白梓南笑著，溫柔的說道
“好。”甜甜的應了一聲，站起來小跑的走到餐桌上；仰起臉看著母親，笑瞇瞇的
愛憐的摸了摸小孩的臉，白梓南走進廚房將自己的碗端了出來；母女倆圍坐著，靜靜的舉起筷子將面夾起來，送進口中
客廳中只聽到咀嚼的聲音，人偶靜靜的躺在地板上，旁邊桌子的投影灑在上面，讓她變得模模糊糊的；原先被小孩弄的蓬亂的頭發跟斑駁的傷疤，也在陰影下變的模糊，不引人注意
……
裝得滿滿的碗變得空空的，小孩滿足的拍拍肚皮；笑瞇瞇的抬起臉看著母親，一臉的天真模樣
回以一個柔和的笑容，站起來，白梓南端著碗走進廚房
笑瞇瞇的臉立刻變得陰森，小孩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人偶旁邊；人偶被提著頭發，懸在半空中，腐爛的妝容在燈下明明滅滅，無比的詭譎
單手提拉著人偶，被人偶的重量帶動的歪向一邊；小孩皺了皺眉，干脆將人偶放到地上，拉著人偶的頭發往前走去。陶瓷與地板摩擦著，聲音有點尖銳
“媽媽，我回房間玩去了?！被仡^，朝廚房邊喊了一聲，蓋住了那摩擦的聲音，小孩拖著人偶朝自己的房間走去。門開，然后關上
將人偶扔到地上，小孩臉上的邪惡神色一覽無遺
從床底拖出一個箱子，打開蓋子，里面都是一些洋娃娃；只是那些洋娃娃都是殘缺不堪的，斷口處露出灰白色的棉絮，看上去很狼狽的樣子。詭異的笑著，小孩拿出一個塑膠的娃娃，小手一扭，就把娃娃僅存的胳膊卸了下來；再將娃娃穿著的衣服撕爛，扔到箱子里面，小孩在箱子里翻找了一陣，拿出一把美工刀
推動著，美工刀的刀片露了出來，閃著銀色的寒光
舔舔嘴唇，小孩一臉興奮的，把塑膠娃娃放在地上；拿著刀虛空比劃了一陣，突然往下用力一割
模模糊糊黏黏膩膩的聲音傳來，塑膠娃娃隨著刀刃的動作左右搖晃著；發出黏膩的聲音，然后，刀鋒撞到地板。清脆的聲音響起，塑膠娃娃一分為二
發出一聲興奮的聲音，小孩將刀捅進塑膠娃娃中空的軀體中，用力一割；塑膠娃娃的大腿上出現了一道猙獰的裂口，上翻著的傷口像是腐爛的皮肉，有著撕扯痕跡的邊緣，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模糊的聲音從小孩的喉嚨中發出，一邊盯著塑膠娃娃上邊自己割出來的傷口，一邊發出急促的喘息聲；突然小孩的手一抬，就將手中的半截娃娃送進嘴中撕咬著，像是在品嘗世界上最美味的食品一樣，一臉滿足
人偶躺在地上，頭朝向著墻壁；燈光沒有照到的臉上，縱橫的疤痕彎著，像是一個詭異的微笑
白梓南收拾完一切，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房中；倒在床上，反彈了幾下，便深深的陷在柔軟的床墊之中
閉上眼睛，白天的情景歷歷在目
不知為何，會一直回想到幼時的情景
有著施虐嗜好的父親，因不堪虐待而精神失常的母親
還記得那個父親被母親割斷喉嚨的畫面，還記得那面被鮮血染紅的鏡子，還記得母親穿著那件重重宮裝的搖曳身影，還記的被母親的血染紅的自己的眼睛
那些穿門而入的警察，是在幾天之后才到來的
而小小的自己，就這樣縮在樓梯上，對著母親的尸體，坐了好幾天；那個時候天氣炎熱，正值酷暑，小小的自己就這樣看著母親漸漸變得面目全非
還記得母親白皙的臉上長出的紫紅色的小斑點，小斑點漸漸連成一片，最后覆蓋了母親的全身。漸漸腫脹的鼓鼓的發亮的身體；薄薄的皮膚潰爛后，那些污濁的，有著強烈臭味的液體流了出來，蔓延到自己的腳邊，染濕了自己的裙子
慢慢的，在酷暑下，母親的尸體開始變色；白梓南還記得，從那變色的臉上，破皮而出的，小小白白的，蠕動著的白色小肉蟲
……
猛地站起來，沖出門口
倒在浴室里，臉朝著馬桶，白梓南將剛剛吃進去的食物全部嘔吐出來；散發著強烈味道的糊狀物漂浮在水面，讓她又是一陣反胃干嘔不止
費力的抬起手，將嘔吐物沖了下去，白梓南靠著墻壁粗聲喘氣；胸膛劇烈的起伏，感覺到口中的氣味，她再一次干嘔出聲
撐著墻壁，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沖刷著口腔，帶走了那股味道
喘了口氣，白梓南看著鏡中青灰色的自己，苦笑了一下；搖晃著，走出浴室
腳步虛浮，搖搖晃晃；白梓南扶著墻壁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線昏黃，將她的眼神吸引；轉頭看去，白梓南看到菲菲的房中還亮著燈，光線從門的縫隙中透出來，像是一條淡黃色的蚯蚓
升起一絲疑惑，白梓南托著無力的身體朝那黃色的光線走去
剛靠近，便聽到壓抑著的小孩咯咯的笑聲；不知為何，白梓南覺得在周身黑暗的環境中，聽到這個笑聲會感到全身發冷
放棄心中出聲詢問的想法，白梓南鬼使神差的，伸手握住門把，輕輕一擰；門沒鎖，很輕松的，便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湊近去，白梓南用一只眼睛看著女兒的房間，然后雙眼睜大，臉色由青灰變得蒼白如紙
背對著自己的小孩低著頭，不時的發出嘻嘻的笑聲；身邊放著一個箱子，里面裝滿了殘缺不齊的洋娃娃，那些娃娃身上的傷口，一看便知道是受外力拉扯或者切割才形成的。小孩動著手臂，時不時便揚起手來，一道雪亮的弧度隨著小孩的動作浮現
那是金屬特有的反光
狼狽的人偶躺在小孩后面，臉朝著自己；猙獰的疤痕像是笑臉，朝自己詭異而嘲諷的笑著
顫抖著手，白梓南失去了進去的勇氣；輕輕的關上門，靠著墻壁滑落在地板上
“呵呵……南南……你是跑不掉的……跑不掉的……”
輕柔的女聲響起，冰冷的手臂從脖子緩緩滑下，耳邊傳來冰冷的吐息；白梓南沒有力氣反抗，任由冰冷將自己埋沒
跑不掉的……跑不掉的……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