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賈母此次生病大半也是為了黛玉之事,她原是個經古極明白之人,那日聽賈璉回來說了當日之事,便知事情并非如此簡單。只是黛玉已死,便再追究也是無益,況且此事只怕與賈府中人也脫不了干系,為免牽連賈府,也只有按下不提。但如今府里王夫人一支獨大,黛玉如今已無可牽掛,怕只怕鳳姐雖與她是姑侄,卻到底不是她的媳婦,素日卻又太伶俐了些。于是那日在眾人跟前特意給鳳姐和賈璉臉色看,也是為了要替鳳姐消些眾人的怨毒罷了。
只是后來鳳姐竟然又一病不起,賈母心下不安,待要親自去看她,讓她寬些心,又怕人多口雜,又惹來些閑言,只得讓鴛鴦私下過去探視,偷偷把自己的心意告訴鳳姐。鳳姐這才安心了些,從此竟好好養病,只冷眼看著寶釵上下收買人心,游刃有余。便是寶玉的婚事,也只唯王夫人之命為先,再不象從前那般盡出風頭。
賈政知道黛玉未死之事后,連忙趕過賈母這里,也顧不上旁邊還有王夫人、寶玉、李紈等人,一見賈母連忙道:“老太太,大喜事,大喜事?!?/p>
賈母如今身子也好了一些,正歪在榻上聽寶玉說話呢,聽他這話,倒是一驚,只道是宮里元妃有喜訊傳來,連忙直起身子,問:“是不是娘娘添了皇子?!?/p>
賈政知道她誤會了,連忙道:“不是,不是娘娘。”
賈母略有些失望,重新又歪在榻上,懶懶地道:“是啊,娘娘現在才六個月,還有四個月才能落草,不管是皇子皇女,都是皇上血脈,娘娘也算是有個依靠了。對了,你剛才說什么喜事?”
“老太太,外甥女兒沒死!”賈政掩不住心中激動,連忙告訴賈母。
“什么?你說什么?玉兒沒死?”賈母手一陣顫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在哪里?快叫她進來啊。”
“外甥女現在在她一個舊仆家里住著,過兩天是好日子,我們再去接她回來?!?/p>
一時間眾人都是又驚又喜,寶玉喜得直跳起來:“老太太,老太太,我就知道林妹妹沒事。她是天上的仙女,怎么會那么輕易就死了。林妹妹是不是又要回來了?”
王夫人是又驚又疑又怕,見寶玉還在那里又喜又叫,沉了臉斥責道:“你又在說胡話了,還不快讀書去,只在這里廝混作什么?!?/p>
賈母卻將他摟在懷里,笑得合不攏嘴:“是啊,是啊,你林妹妹又要回來了。”一面又對王夫人說:“他讀了一天書,好容易在我這里說說話,你又來趕他?!?/p>
“就是,寶玉在這里好好陪陪老太太?!辟Z政最是孝順,說也想著寶玉好好讀書,有朝一日能從科舉上出生,可難得見賈母病中高興,連忙也附和道。
寶玉原本還唯唯喏喏,生恐賈政一生氣又要責罰他,可如今看賈政也這樣說,越發得了意,只勾著賈母問些讓誰去接黛玉、黛玉回來住在哪里的話。王夫人看了恨得只在暗暗咬牙,卻也無計可施,還只能陪著笑,在一旁看著他們祖孫、母子天倫之樂。
還是賈母看著王夫人在這里難受,這才對賈政道:“你太太也在累了一日,先讓她回去吧,就讓寶玉在這里多陪我說說話就算你們的心盡了?!?/p>
待王夫人回去后,賈母揮揮手讓鴛鴦扶自己半坐起來,賈政一見,連忙親自拿了個大大的靠枕來,讓賈母半靠著,一邊勸道:“老太太還是躺著說的好,這一坐起來又該難受了?!?/p>
賈母搖搖頭,笑道:“我成天躺在床上,骨頭都懶了,還是坐起來松快些。再說今兒我一天到林丫頭有了下落,立時就有勁了?!?/p>
看了看四周,對鴛鴦道:“這里人太多了,你帶她們下去吧?!兵x鴦知道賈母必是有體己話要對賈政說,便笑了笑,“我去看看老太太的花好了沒有。”說著就帶了其他小丫頭下去。
賈政看著,在這里的竟只有鴛鴦一個大丫頭,不由皺了眉:“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怎么只有鴛鴦一個?”
“她們也都大了,前兒我和你太太說了,都賞了些銀子讓她們各自回去嫁人吧,也免我這個老婆子誤了人家。只留了琥珀和鴛鴦兩個,剛才打發琥珀到璉兒媳婦那里瞧瞧去。你別只管著這些,這些小事有你太太和寶丫頭料理就行了。只是過兩日林丫頭回來,你倒是要派個妥當的人去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