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能嬴過聶太妃,安珞絲毫不敢輕忽,日日加緊小侍衞的訓練不敢鬆懈。
龍兒聽聞比賽的事后便經常在她門外徘徊,幾度自告奮勇,積極想參加射箭比賽,她不想見他,草草交代章思予拒絕了。
不料,那個小子并不是那麼的好打發,死活糾纏著章思予,最后連他也受不了了,勉強替他求個后補出賽才打發他離去。
眼見天色已不早,安珞離開訓練場打算回到寢殿卻心念一動突然想起丫頭們說今年蠟梅開得特別美,于是臨時起意帶著侍女轉過頭改往南方走去。
沿著白色小碎石穿過拱門,繞過長郎,傾刻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抬眼望去,小碎石路兩旁植滿蠟梅,斜陽下鮮黃色的小花朵掛在枝頭上競妍,美不勝收。
「公主,今年的蠟梅開的真好啊,咱們剪幾枝回去插瓶子上好不好?」侍婢靈珠伸手勾了一枝梅,聞著花香,笑盈盈的說。
「就依妳吧。」安珞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逕自的挪步往前。
大丫頭月池轉過身對著靈珠吩咐道:「妳回去拿剪子過來,專挑漂亮的剪,多剪幾枝,回頭后分送給皇太后、皇后、聶太妃、老太妃、玦太子妃……,記住一個也別落下了,說是公主送的。」
安珞公主的人情事故及大小事務向來由月池來調配打理。
「還是姐姐細心啊。」靈珠抿著嘴笑著,緊接著款款離去。
安珞抬頭望著滿園黃花,心事重重的說:「本公主想靜靜,爾等先退下吧。」
「是。」月池應道,隨即領著隨侍小丫頭朝她福了福身子,恭敬地從原路繞了出去,候在幾尺外。
她獨步入梅園中,回想起小時候跟著哥哥在這裡玩耍的情景,兩個小小身影在梅樹下調皮的跑跳穿梭,歡笑聲不絕于耳……,如今梅花依舊迎風笑盈盈,主人卻已經不在了,思及此不禁傷感起來。
幾聲凄厲的夜鶑啼叫聲從遠方傳過來,眼看著夕陽下沉,暮色蒼茫,想想時候不早了于是一路走向南門,突然一道黑影從旁邊的樹上輕縱下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啊!」她受到了驚嚇,驚呼一聲。
「公主,請讓卑職出賽吧!」那人忙不迭道。
原來竟是她躲之不及的男人。
稚兒的親爹。
龍兒從樹上縱下大步向前,難得守規矩的恭敬作揖。「公主,卑職等妳好久了。」
她被他冷不防的突然現身嚇了一跳,勐退了一步,詑異道:「等好久?你怎麼知道本公主會從這裡經過?」
寢殿在西,她回去得朝西經由西小門出入,今日她心血來潮打算沿路賞梅,臨時改變主意朝南走。
她不過是在梅園略耽擱片刻,就算他在附近見到靈珠丫頭得知她的去處,時間上要趕在她前頭也不及啊。
況且他說等很久,他怎會知道要提前在南門等她?
龍兒愣了一愣,似乎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經她一提點倒是很認真的想了半天,歪著腦袋,看著湛藍窮蒼,看著滿地枯草,思索了半餉,始終沒個答案,便自言自語道:「本大爺這麼聰明,照理說應該說得出點理由出來,可是想不透啊?只要我想見妳便會知道妳該在那裡了?所以就在樹上等著妳了,也沒想過到底為什麼啊?奇怪了........這事怎會這般奇怪啊?」他突然抬起頭來,滿臉疑惑的反問她,「對了!妳回去怎不從西門啊?莫非在躲著本大爺?刻意繞路來著?」
她根本料想不到他打算攔截她。從何躲起?
或許他在等她,所以她突然想賞梅了,她同樣也說不出理由來。
這是非常可恨的事情。
他是她命中注定的男人,他們之間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牽引,她躲之不及,恨不得插翅逃了。
卻始終逃不掉,她還替他生下了兒子。
無解的事情想破頭也沒用,他摸著頭,瞅著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雖然成為宮中的侍衞,可龍兒跟著章大哥卻見不到公主,公主也不肯招見龍兒,入宮以來,龍兒只見過公主四次,說過兩次話……,龍兒不想這樣…….」他滿懷渴望的看著她,近乎哀求的開口,「公主,妳還是讓龍兒當妳的貼身侍衞吧。」
「當然不行!」她斷然的拒絕。
他急急自告奮勇,自心十足的說:「那麼就讓龍兒來替妳打敗聶太妃吧!公主妳放心,龍兒定會替公主嬴得比賽,有龍兒在侍衞隊絕不會被遣散的。」
她冷聲道:「俞家箭術龍國第一,侍衞隊的箭法皆由俞大將軍親自傳授,各個訓練有素,這次挑選出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沒有理由改由你來上場。」
他仍不死心的說:「我自五歲起便持弓狩獵,箭法純熟,只要是想吃的鳥兒,就算是鷹中之王、就算是勐禽,只要有弩箭便能輕易的打下來烤了下肚,我也是射箭高手,請公主讓我來試試吧。龍兒有自信絕不會讓公主失望的。」
看著他再三的要求,她不禁認真的思考起來,此次比賽非同小可,或許龍兒會有用處于是便開口道:「明天你先跟侍衞們比試一場,先看看實力再來做決定。」
龍兒聽了登時眉開眼笑:「遵命,龍兒定不會讓公主失望。」
他心情大好,展露出笑顏,徐風吹過,飛來一瓣黃梅落在她清麗的容顏上,更襯出她的出塵脫俗........
花香襲人在寒冬中帶來了一抺瑟瑟春意。
他會讓她對他刮目相看的,他會走進她的心裡,讓她從此只愿看著他一人。
帶著盈盈笑意正想再對她說些心裡思慕的話,忽見俞仲凡走了過來,他頓時斂起笑容,瞪著前方迎著落梅大步而來的不速之客。
「參見公主。」俞仲凡近前中規中矩的抱拳施禮。
「免禮。」這是他被賜婚后的首次見面,安珞抬抬手卻雙目含情的望著他,狀似失了神。那迷戀的眼神讓龍兒不由得妒火中燒,大聲怒道:「喂!比目魚,你該不會是要代表禁衞軍出賽吧?」
「是的,仲凡特地來告訴公主此事。」他沉著的說,回望著她的眸光卻帶著一抹壓抑的情感,蘊藏著無限複雜。
聶太妃果然派他出賽了。
「這種事有什麼好特地來說的,聽說被御封為『百步穿揚』所以很臭屁嗎?你這傢伙是來炫耀的嗎?哼,公主妳放心,龍兒必定會幫你打敗這個叛徒。」他拍拍胸脯,揚聲道。
對龍兒而言,俞仲凡像極了賽前倒戈的叛將更是搶走心上人跟師父的情敵。
安珞心裡明白俞仲凡不是背叛,而是無奈受命于聶太妃,要求他尋私放水便是違背了他忠義的本性。她無法要求他,他也做不到。
如今兩人四目交接卻是無言的惆悵。
「等本大爺打敗了你,看你再如何顯擺。」龍兒哼嗤一聲,然后故意別過臉去,改用斜眼瞧他。
「這次競賽仲凡定會全力以赴,所以請你們也一定要全力以赴。」俞仲凡誠擎的說著。
龍兒聽了隨即轉頭罵道:「本大爺不用全力以赴照樣能打敗你!」
俞仲凡瞥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道:「師父來到皇城了,正在找你,他找了你好久,你為什麼不告而別?」
什麼?!
師父已經到皇城了?
龍兒聽了臉色陡變,退了一步,吃驚道:「臭小子,你該不會已經告訴那個老頭子,本大爺在宮裡了?」枉費他還千萬拜託章州郡王別透露他入宮之事。從小他聽說過帝都有很多達官貴人,繁華富麗便心生嚮往一直想來,師父卻十分的生氣反而帶著他遠到荒漠住了幾年,從小走遍千山萬山,他似乎最怕他來到皇城。
師父來了!
他是來帶他離開的。
他心裡有數。
既然喚他為龍兒,為何還懼怕他會像條飛龍一般鑽上九霄云天?
不!
在功成名就前,他絕不會離開。
安珞公主是他的女人,他絕不會將她讓給別的男人。
只要他有機會成了龍國的駙馬爺,成為皇親國戚便有了身份地位,再加上他得天獨厚的天賦,在塵世磨練打滾個幾年,懂得權利的傾軋之后,天下最終會落入在他的手裡。
「師父很擔心你!他想見你。」
「笑話!本大爺在荒郊野外孤身一人時,他從不怕我被狼給吞了,現在住在紅色宮牆裡,這裡連一匹狼也沒有,他倒會擔心了?」他哼了一聲,宣洩心中強烈的不滿。
俞仲凡沉聲道:「雖然在下并不喜歡你,但你終究是上人的弟子,他救了我又傳綬我,我不與你為難。如果你是在吃味的話,實話告訴你吧,師父并不承認仲凡是他的徒兒,他不許仲凡喚他一聲師父,是仲凡厚著臉皮,非要叫他師父……」
「你放屁!」龍兒怒吼一聲,沖著他罵道:「你這條比目魚懂什麼啊?你游到我師父那裡去,就自抬身價,自以為是了,少在這裡裝模作樣,哼,游回你的東海去,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語剛落下,他已憤憤然地轉身飛奔離去。
***
龍兒與預備參賽的侍衞比試箭術,在試練場上同樣精彩各有實力皆為滿靶。
訓練有術的侍衞表現得如同往常一般出色,讓龍兒因而維持后補。
很快的,比賽日來臨了,陽光眴煥,天空散發出淀籃的光暈。
是出賽的好日子,皇城僻邊的練武場上插滿了旗誌,隨風飄蕩。
今日一戰將決定太子侍衞隊未來的命運,這是一場存亡之戰,緊張感在皇城的空氣中瀰漫開來,連天氣都顯得特別地冷冽。
由貴族子嗣組成的侍衞隊成立十馀年,第一次對外出賽。不僅帝后親臨觀戰,連許多貴族也禁不住好奇心攜家帶眷前來看這一場熱鬧,一大早便將比試場週圍擠得水瀉不通,人聲吵雜。
參與比賽的雙方人馬均早已抵達現場,在休息區磨拳擦掌等著上級宣佈賽程開始。
聶毓竹踏入試場抬眼見到未婚妻馬上眉開眼笑,笑嘻嘻地快速貼近,道:「公主,聽說這些日子以來,妳每日不辭辛苦的督促侍衞隊練箭,多日不見居然瘦了啊,讓毓竹好生心疼,我每天派人給妳送去的補湯可有按時喝嗎?」
「聶侍郎的好意本公主心領了,以后別再送補湯過來了。」安珞冷淡的回應著,她的雙眸仍緊盯著侍衞隊,看各個士氣滿飽似無異狀似乎可以放下心來,可一想到聶太妃詭計多端卻是絲毫不敢大意。
聶毓竹忙著大獻殷勤,從懷裡掏出一只平安符,笑道:「珞兒,毓竹特地去廟裡求了平安符,求佛祖保佑妳旗開得勝。」
這次他親匿的喚著她的閨名,可平安符還沒獻出又被她冷冷回絕了。
安珞漫不經心道:「平安符聶侍郎還是自己留著吧。」
她連抬頭看他一眼都懶。他長什麼樣子,是圓是扁,她有注意過嗎?
聶毓竹未免感到有些氣餒,無論他是如何熱絡巴結,未婚妻總是冷漠待他。
禁衞軍統領聶毓清走近前拍拍他的肩,將他手上的平安符抽走,朗朗笑道:「這種東西還是留給自己的哥哥吧!」
這時帝后駕臨,隨著內侍高呼一聲「皇上駕到!」,眾人紛紛跪拜,皇上抬抬手讓眾人平身后便偕同皇后在看臺的主位上落座。安珞以及幾位將領大臣等人則分座在主位兩側。
總管內侍上前彎著腰道:「大賽已準備妥當。」
皇上正欲宣佈賽事開始,這時聶太妃卻揚著眉開口道:「本宮不想看太無聊的箭術比賽,千篇一律實在是無趣啊。」
安珞轉頭看著她,冷言回道:「那麼太妃娘娘想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