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軍的爸爸媽媽和我們一起去看了房子,都很滿意,當場就定了下來。一路上,建軍一直拉著我的手,當著他父母的面也不松開。
全家都很高興,建軍爸爸媽媽晚上去商場備好禮物,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四個人就去車站坐上了去我家的車。
臨行前一天下午,我從店里給我媽打電話,告訴我媽,建軍的父母要登門商量結婚的事,好讓我媽有個心理準備,沒想到,電話里,我媽比我還痛快:“結吧,你和建軍都談了幾年了?早該結了!”
到了我家,一進門,就看出來我媽是真的準備了,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桌上還鋪上一塊嶄新的藍格子桌布,上面擺著盛著水果的盤子,一盤蘋果,一盤橘子,茶壺里也泡好了茶水,五個茶杯靜立在旁邊,建軍爸爸媽媽和我媽見了面,手拉手的熱情寒暄,我和建軍在邊上別扭,就拉著他去了廚房。
我媽把中午飯都提前準備好了,裝好盤子放在廚房的菜臺上,七八個菜呢!我從一盤切好的熟肉里撕下一塊,遞給建軍,建軍張開嘴,我喂到他的嘴里。
我和建軍就這樣相互喂著吃了一會兒,聽見我媽叫我和建軍把菜端上去,開飯。
我們把那個自從我爸爸去世之后一直靠墻擺著的吃飯桌拖了出來,轉圈擺好五把椅子,我媽說還有幾個熱菜要炒,就去廚房忙活了,我和建軍從廚房端菜,建軍媽媽也去廚房里幫忙,我媽客氣地推讓,熱熱鬧鬧,亂作一團。
只有建軍爸爸背著手在屋里轉悠,看墻上掛在相框里的照片,小一些的就得趴到近處去看,還不時地回頭問我:“這個是你爸?”
那是一張我爸和我媽年輕時的合影,我爸穿著軍裝,英氣逼人。
終于都忙完了,五個人都坐下來,我媽還拿出來兩瓶白酒,那是我媽當年在代銷點的時候買下存起來的,以備年節的時候家里來客人,我爸去世后,家里好像就沒來過能坐在家里喝酒的男客,放在櫥子里的酒就存了下來。
“這酒地道!”建軍爸爸嘗了一口就點頭稱好。
“還有不少呢!家里沒喝的,建軍走的時候都給你爸帶上。”
“那可不行,存了這么多年了,這酒是越存越好,留著留著。”
“留著也沒有用,還占地方,正好建軍跟著,讓他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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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準備就緒,一桌人總算可以坐下來吃飯,一邊吃一邊聊,客套著,寒暄著,我和建軍都插不上嘴,只好低著頭專心吃飯,忽然,我聽著建軍爸爸清了清嗓子,一抬頭,正好看見建軍爸爸給建軍媽媽使眼色。建軍媽媽領會精神,伸手從放在一邊的手提包里摸出一個紅紙來。建軍爸爸放下筷子,開始發言。
“馬大姐,”我媽比建軍的爸爸媽媽都大,“早就該來,這不是老家的老的離不了人,我和建軍他媽一直在老家伺候,抽不出身來,一直拖到這。”
“家里有老人就是這樣。”我媽隨和著說。
“人家現在興訂婚,咱也隨上,這是六千塊錢,就算給小鄭訂婚的禮錢了,你替她收著。”
建軍媽媽趕緊把那個厚厚的紅包給我媽放在跟前,我媽立刻起身拿起紅包又塞給建軍媽媽:“人家興是人家興,咱不時興這個,我嫁閨女,又不是賣閨女。”
建軍爸爸說:“這就規矩,都這樣,收下收下。”
我媽說:“咱沒這規矩,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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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搡了半天,紅包最終還是落在建軍媽媽的手邊,建軍媽媽用咨詢的目光看著老伴:咋辦?
建軍爸爸看我媽意志堅決,說了個折中的法子,“反正這錢早晚都花在他倆身上,不如直接給他們自己拿著,需要置辦啥自己去買,這算是娘家陪送的,我們這邊該置啥還是置啥!”
“那不行。”我媽一聽就反對:“我這邊早給她預備好了,你們給的就是你們給的,我這邊就她一個,她爸沒了,跟著我受了不少苦,高中也沒上成,結婚我不能再屈了她!”
我媽說得我鼻子酸溜溜的,我強忍著垂下眼睛,眼淚無聲地掉進面前的碗里。我以為我和建軍手拉手就能結婚,想不到程序這么繁瑣。
我媽和建軍的父母繼續就結婚的時間,程序,接親方式逐一商量好,日子定在陰歷的五月初六,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準備時間,刷房子,買家具,差不多夠了。
守著建軍的爸媽,我媽把早準備好的一萬塊錢給了我,我媽的退休工資并不算太高,而且只有幾年的時間,給我這一萬,應該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建軍爸爸臉上有點掛不住,覺得我媽給的太多了,當場表態,他和建軍媽媽等房子收拾好了,他們再給我們買一套家具。
坐在回去的車上,我悄悄摸著兜里的鼓鼓的紅包,一個念頭涌上心頭,如果把這錢幫建軍還債,建軍只還八萬四就夠了。
回到建軍家,我悄悄地和建軍說我的打算,被建軍立刻否了,“不行!那是你媽給你結婚的錢!”
“那又怎么了,反正給我了,我說了算。”
“那也不行,再說,我這邊老頭老太太也不干!”
我沒有和建軍再說下去,我忽然有了主意,結婚不能耽誤,錢給了我們,讓我們自己看著買,我可以少買或是不買,比如洗衣機,就兩個人,不是說非用不行,用手搓還省水干凈,這就能省下七八百塊錢,電視,買個小點的,都是有壽命的東西,看看不行了再換,到時候換個大的不就行了,這一項比洗衣機省得更多,至于鍋碗瓢盆床上用品,貴的和便宜的,差價也有一大塊呢!結完婚,手里還有余錢,再去幫建軍還債,他應該不會反對了。
建軍的姐姐姐夫聽說我和建軍要結婚,也都過來幫忙,建軍和他姐夫,還找了幾個男同學,幾個人用了一個星期天就把房子粉刷好了,天氣逐漸暖和了,白天就開窗晾著,下午下班的時候,我和建軍去關上。
刷好了房子,建軍和我說要出趟門,一個是辦事處好長時間不去了,廠里的事不能都撂下,二是也該多跑跑,還錢的期限過去快一半了。房子刷好了,該買的東西買了往里放就行,錢我拿著,自己慢慢置辦著,拿不定主意的就等他回來。
有那么多的錢等著還,我巴不得他快點掙錢回來,再說,他在的話,我買便宜東西結婚他也未必肯。
生活還真是挺有意思,八年前,我兜里只有十幾塊錢,兩年前,我和建軍乍富燒包得不知道怎么好,現在,我們身上有十萬元的債,資產成了負數,心里想著怎么從結婚的錢里省點出來,去應付債務。人既不會窮一輩子,也不會富一輩子,起起伏伏,永遠不會定格在哪個階段,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推著你,難了,它會指條路扶你一把,燒包忘本了,它會給你一個小小的耳光,教給你做人的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