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去不去我也不敢說,須得問過家下大人才能定。’”
“哦,那就先不管她,給她點時間想想清楚也好,想通了,自然會來找你我。”邊說邊又打了個哈欠,瞇著眼道:“我今天怕是著了寒氣,頭疼腦脹,你來給我按兩下。”
苓兒一聽急道:“我說什么來著,身子剛好哪能又去這又去那的。”邊說邊伸手輕輕按在青梅額頭兩側太陽穴上。青梅微瞇著眼,看著自己臉孔正上方的那張臉,又覺得心頭千頭萬緒更加繁雜了,為什么,這兩張臉這樣的像?
當初看見苓兒眉心的美人痣時就覺得稀奇,而思揚眉心卻有差不多大小的一個小坑,不仔細看看不出來,若說出麻子,斷不能只有那一處,且今日含蓄的問過合歡,思揚小時候并沒出過疹子。
那么,會不會是故意挖掉的?又或者是當初思揚來京里看病的時候,就是得了天花之類的,而那時,合歡太小不記得?所以這些得去問李正方了,這個父親,她一直把他當作不存在的人物,終于要面對了嗎?
說實話,在心底里,她一直看不起李正方,因為在上一世,她有一個默默付出,撐起整個家庭的父親,是家里的脊梁。
而李正方,竟把家里弄的烏煙瘴氣。害的女兒差點死掉,母親死的不明不白,竟然無動于衷,還令她好奇的是,李老太太臨終前到底在找什么?她又讓合歡帶給李正方什么話?
“小姐,您可知太太的父親是禮部的大員?”苓兒說道。
“禮部?”那可是真真正正的實職啊,怎么會看上一個太醫呢?青梅不解,看來這件事越來越復雜了,一個高門大戶的小姐,原本有多少選擇,況且還是續弦?
“不想了,睡覺。”青梅不耐煩的翻了個身,這個時候一定要養精蓄銳,相信這些事,李正方一定會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再說,薛氏的目的真的是為了要讓她再次累垮也說不定?
苓兒眉心輕輕皺了一下,抬手剛想放下另一邊的床帳子,卻聽青梅又道:“思揚的那個朋友,叫王文選的那個,說是太醫院一個吏目家的公子,是怎么樣的人呢,靠得住嗎?”
苓兒僵在原地,顯然跟不上青梅跳躍的思維,小聲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幾次聽大少爺說王公子人很豪爽。”
“我在想,能不能讓他替我去辦點事。”說完閉了眼睛,苓兒挽著床帳不知如何是好,又聽青梅似嘆息一聲:“咱們能相信的人太少了,我又不想讓思揚摻和進來,他若安安穩穩的,遲早是李府的當家人,可若是輸了……”
最后那句漸漸淹沒在塵土之中,苓兒輕輕喚了兩聲,見她睡熟了,自去北墻邊上的小床睡下不提。
其實這會薛氏也并不悠閑,斜靠在炕上,羽紗宮燈透出幽暗的光,晃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她可不想讓青梅臨走前累病或者累垮,因為這樣下一步計劃也就行不通了,種種的事情都只為了讓青梅走遠些。因為她特頭的敏感讓她覺得,青梅已經在無意中變成了危險的人物。
吱呀一聲,門扇被推開,薛氏一驚道:“誰?”
并沒人回答,腳步聲還是緩緩而至,薛氏驚懼的想動一動都不能,瞳孔不斷的放大……
第二日,青梅一睜眼便覺得頭暈腦脹,強掙著起來,苓兒說外面又開始落雪,不如躺著歇著的好。
青梅卻堅持要出去看看,苓兒拗不過,打開門來,見外頭院落里已積下厚厚一重雪,遠遠的聽見墻那邊有仆婦掃雪的聲兒,被冷風一吹,不禁打了個哆嗦。
苓兒怕她又受涼,便扶回炕上,把炭盆移近了些。
青梅暗想,這樣的天氣,只怕要在屋里悶坐著了,便拿了李思揚送來那本詩經來看。不知是否是被炭氣薰的,學過化學的人都知道,碳燃燒不完全會產生一氧化碳。
再多點學點的人知道,一氧化碳會跟血液中的血紅蛋白結合,所以大腦供血不足,很容易頭疼。而且,當血氧不足時,血流在全身的灌注會發生改變,更容易腦死亡,所以煤氣中毒的人救回來許多就傻了。那是因為大腦部分區域因缺血而壞死。
所以說,雖然家里日常用的碳都是煅燒過的,可聞久了還是會輕微的頭痛,惡心等癥狀。所以夜里青梅通常就不籠炭火。
就這樣昏一會醒一會,傍晚的時候,突然被苓兒叫醒,迷迷糊糊聽她道:“那老嬤嬤果然去后院燒東西了。”
青梅一個機靈,強撐著頭痛要下炕,苓兒也知道事情嚴重,去柜子里拿了雙小羊皮的靴子給她穿上,好方便趿水。
話說,明代大家族的女子就有了裹腳之風,小家碧玉也興纏腳,青梅上一世的奶奶就是纏到一半,解放軍解放了村里,又放開了。這個習慣后來被清朝人果斷的采納,并且傳習下去了,對此,青梅宿舍里還討論過,這是男性一種強烈的變態的控制欲的表現。
而這一世,也因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青梅纏小腳這事也沒人提及,算是因禍得福了。
兩個人匆匆趕到園子里假山后的時候,卻見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那男人穿著素白的袍子,背對著兩人站著,身前跪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婦人,一張枯瘦的老臉皺巴巴的像秋末的菊花,老淚縱橫,嘴里還念念有聲。
“誰?”青梅心一驚,還有誰也在查此事么?是朋友還是戰友?不管是誰,都有可能節外生枝,打斷青梅的計劃。
那男人也是一驚,急急的轉過頭來,兩人同時說了聲:“是你!”
兩秒后,青梅先做出了解釋:“那天我聽見她私底下散步太太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便找人盯著她,果然……”
說完去看旁邊,只剩下一堆灰燼,不由嘆息一聲。
李思揚道:“我今天從書房回來,看見孫媽媽鬼鬼祟祟的,才起了注意,跟過來看看。”
青梅看那孫嬤嬤年紀一把了,在雪地里跪著也可憐,只是自做孽不可活,又問李思揚:“她都燒了什么?”
李思揚臉上寫著濃濃的擔憂,頓了頓,還是決定先解決眼前這事,于是道:“我也沒看仔細,大約是些衣裳繩索。”
青梅蹲下身,撿了根木棍挑開看了看,是些灰白色的灰,還有一股燒了皮毛似的焦糊味。大概是些粗布棉麻之類。
青梅判斷著應該跟思揚所說相差不大,謹慎起見,便掏出帕子來包了些灰燼在里面。
那老婦人夫家姓孫,故又稱孫媽媽,原本是老太太出閣前的貼身丫鬟,后來放出去許了人,夫家死了,膝下又沒有一兒半女,孤苦無依無奈投靠舊主,老太太對她也算有情有義,打發她平常看著園子,平日里無事,也常去老太太房里陪著說說話。
只是因為她名義上不歸老太太使喚,別人都忽略了這么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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