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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大御醫(yī)

第七十一章重情

隨著災(zāi)情的進展,受災(zāi)面積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災(zāi)民涌向各州縣衙門討說法,更有甚者,前往布政史司衙門嚎啕啼哭,一封加急快報,終于姍姍來遲,抵達京城,到了少年天子龍書案頭。

豈料,貪玩性浮的正康皇帝蕭楨,此刻卻聽信了曹錦大督主的話,年輕識淺的小皇帝雖未像東晉晉惠帝一般,詢問為何不食肉糜,卻也是實實在在沒認識到事情的重要性。

在金鑾殿上大發(fā)雷霆之后,將責(zé)任怪責(zé)于河道官員身上,命押解入京,嚴加懲處,同時下令河南府下?lián)苜c災(zāi)糧餉。

同時,調(diào)撥來修堵大堤的士兵也須擇日回駐地,李思揚與許益民連日琢磨病因,意見卻始終不能統(tǒng)一,許益民與大多醫(yī)者意見相仿,認為是暑月風(fēng)冷傷于脾胃,食結(jié)不化,陰陽之氣壅塞而不行。

李思揚習(xí)醫(yī)時日尚淺,總覺的不止那么簡單,有種迷糊的概念始終縈繞心頭,卻又抓不到摸不著。

藥草越來越捉襟見肘,盡管李思揚使用有度,卻奈何患者越來越多,稍稍點數(shù)過草藥,已是月上三干,李思揚揉揉發(fā)僵的脖子,拿銀扦挑了下燈芯,準(zhǔn)備坐下看書。

高睿走了進來,手里端著飯菜道:“聽說一整日沒怎么吃東西了,先把那勞什子書擱一邊,吃點飯。”

李思揚經(jīng)他這么一說,還真有些餓了,把書撩開,拾起筷子吃了起來。

高睿掃了一眼他身后的藥柜,問道:“還能盯多久?如今每日來軍營請醫(yī)的人越來越多,都是你鬧得,連逡縣的百姓都朝這邊趕。”

李思揚頓時沒了胃口,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英氣的臉龐略顯瘦削,眉棱突了起來,唇色也有些發(fā)烏,遂問:“我已經(jīng)令人去附近采買了,明日便能有消息了吧,對了,聽今日應(yīng)診的病人說,賑災(zāi)的糧餉并沒發(fā)足,是真的么?”

高睿已經(jīng)見怪不怪,近些日子累的夠嗆:“被層層盤剝克扣,不剩多少了吧,這官當(dāng)?shù)谜娓C囊,真他媽不想干了。”

李思揚皺眉道:“這樣不行,咱們不能再一味忍讓了,聽說河營協(xié)辦和谷縣丞都被捉拿入京了,他們可是好官啊,前陣子賑災(zāi)糧沒下來,還是他們先拿自家積蓄放糧。”

高睿憤恨又無奈的嘆了口氣,抬頭望了望天,嘆道:“又能怎么樣呢?司空見慣的事,早都認了。”

李思揚腦中突然出現(xiàn)一個很熟悉卻又遙遠的句子:我們的人民太好了。是啊,可是他就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受苦下去么?

“不行,不能再讓這幫蛀蟲一手遮天了,得想法子,把實情上報給朝廷!”李思揚擱下筷子,眸中閃爍著堅定。

高睿苦笑一聲:“你不知?谷縣丞等人就是因為上了折子檢舉左千戶、辛知府,才被辦的么?還有誰敢出頭,不過都是敢怒不敢言,百姓們有幾個出去告狀的,都被錦衣衛(wèi)和東廠的番子捉住折磨至死。”

李思揚原本拿牙咬著筷子尖,突然心頭酸疼憋悶的難受,牙上一用力,筷子頭被咬斷成兩截,低罵了一聲:“天太黑了……”他忍住胸腔中滿溢的憤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良久才抬起頭,雙目灼灼的盯著高睿,一字一字道:“睿子,我有一個主意,或可能解民之倒懸,只是一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你敢做么?”

高睿斬釘截鐵的道:“若是有法子,我豈會稀罕這條賤命,你們有句話說的好,看著百姓如此可憐,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這句原本是形容兩情繾綣的詩句經(jīng)由他口中說出,只讓李思揚覺得慷慨激昂,對他說出了昨日心中就萌生的主意:“我們寫一封信,找個值得托付的人送入京城,我有個信得過的朋友,他若是看了,絕不會置之不理。”

高睿回視向她,似乎在窺探她的內(nèi)心,什么朋友,高官顯爵?然而,他什么都沒有問,只是說:“好,我親自去。”

這種無條件的信任讓李思揚心中像是生了一團火,滾燙滾燙的,連眼眶都是熱的,他收拾了飯菜,鋪開信紙,早已凝聚于腦海的話,根本不需斟酌潤色,一蹴而就,幾次,他感覺有某種濕熱的咸澀的液體滑入唇中,視線模糊,卻絲毫不妨礙這封信的完成。

災(zāi)民嗷嗷待哺的情形,妻離子散餓死街頭的慘象,缺醫(yī)少藥,糧秣不足的窘境,官員上下勾結(jié),貪贓枉法,誣陷良臣的滔天大罪……

她寄希望于謝澤涵,雖只有那一夜的談話,但她卻無條件的信任他,當(dāng)然,也希望他能信任她,無論是誰的思想有所偏斜,都將讓這封信,成為死神追魂的鐮刀。

來軍營兩年,她也曾偷偷打聽過,謝澤涵中舉及第,居于二甲之列,現(xiàn)已留任朝中,況且他的父親還是吏部侍郎,想讓這封信上達天聽,總是有可能。

李思揚咬緊了牙,在信的最末署上了自己的名字,那區(qū)區(qū)三個字,卻如萬鈞重,寫著寫著,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連那三個字,都猙獰歪曲,像是躲在幽冥處窺探的幽靈……

他長舒一口氣,毫不停歇的將信塞入信封,用朱漆封號,又從胸口處,拿出了那一塊,伴著他走過每一個難挨的日日夜夜的血琥珀,交到高睿手中……

后者重重的握了自己的手,緊緊的,攥的骨節(jié)都喀喀響,那封信都扭曲變形,她能讀出他心中所想:即便是為此葬命,也是無悔的……

高睿就那樣在那個夜晚離開,一腳踏入了夜幕,這一夜,天黑的連半顆星星都沒有。

他的勇敢,是推動自己向前的動力,李思揚不敢松懈,他知道,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面對,他要振作,他要勇敢。

讓李思揚頭疼的是,原本治好的兵士,竟然又復(fù)發(fā)了,而且較上次發(fā)病更為嚴重。

這場病,漸漸的在時間和空間上蔓延開來,甚至連未受災(zāi)情波及的郊縣也蒙上了疾病的陰影,這無疑給驚魂未定的災(zāi)民造成了更大的恐懼,原本離家拉棍抱瓢乞討的災(zāi)民,更加沒人搭理,家家戶戶緊閉大門,私下里都在傳播著:瘟疫到來了……

鏡熙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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