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里活多久。這些天,特意多吩咐寧則一些事情,希望她能多分擔一些事務。
我找了個不扎眼的時間,想再去看看皇后。
她清瘦了些,但情緒還算平和。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寒暄幾句。
來了一會兒了,我欲起身告退,翠茵進來稟報說是馮昭儀來了。我不想多生事端,就藏在內堂。剛到堂門邊,就看到馮妙蓮進來趾高氣揚地步入殿內,四周環視了一圈,說道“看起來,你過的挺好”,說著冷笑了兩聲,又道“也好不了幾天了,實話告訴你,你的罪該定了?!?/p>
我的心里一驚,該定罪了?怎么定呢?
只聽皇后說道“我始終不明白,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了,你竟如此恨我”
“哈哈,哈哈”馮昭儀一陣大笑,笑聲中似又透著幾分悲愴,問道“你難道不知道嗎?”,頓了頓,又道“論美貌,你不及我,論聰慧,我遠勝于你。可父親卻從來不曾像疼愛你那般對待我,就因為我是庶出嗎?這我也認了。長大后,進宮了,憑什么你比我晚進宮,你卻做皇后,我就要被送去當尼姑?!?/p>
她說著,怒氣中夾雜著一股悲憤。說起來,她也是個悲哀的人。從小就得不到關愛,在一個本該快樂單純的年紀,卻早早在心中埋下孤獨的種子。這一點和年少時的拓跋宏極其相似,或許正是他們當初能一見傾心的原因吧,兩個孤獨的人,互相取暖。
只可惜,孤獨過后,一個狠辣,一個偏執。我曾經試圖用自己的心去改變拓跋,去溫暖他在心靈上的那一絲寒冷,可我一直都沒有成功。
“可我從未對不起你啊”皇后的聲音驚詫中帶著憤怒,最后無奈的說道“所以,你把這些不平都發泄在我身上?!”
馮昭儀說道“你不要怪我,怪就怪老天讓你我做了姐妹,怪就怪你是嫡,我是庶”。
“你也太狠了!”皇后怒吼道。
忽然聽到馮妙蓮一聲慘叫,我想出去看個究竟,剛準備出去,就聽到拓跋的聲音“怎么回事?”
原來是拓跋來了,我立在堂門邊不敢動,微微朝外面探了探。
“皇上,我本想著來看看皇后,但她卻怪我那日在宮門口揭露她的事情,還將我推到在地”馮妙蓮嬌聲道“都怪臣妾當日思量不周,才讓皇后如此誤解”
拓跋扶著馮妙蓮問道“你傷到沒有?”,又說“看來皇后并沒有思過,倒是越發的厲害了?!?/p>
“皇上,臣妾無話可說,只求一死?!被屎笳f著,又從桌案上取來一副卷帛,遞給拓跋道“請皇上收下臣妾這最后的禮物”
拓跋接過卷帛看了一眼,丟在地上,怒道“朕說了多少次了,嬪妃必須從漢語,怎么還敢寫鮮卑文,朕看你這皇后確實當膩了”,說完拉著故作嬌弱狀的馮妙蓮離開。
我撿起地上的卷帛,基本上看不懂,問道“皇后這是寫的什么?”
“這是鮮卑族的一首古詩,我知道自己許是再無翻身的機會,只盼著皇上能讀懂我的一片心意”皇后哀怨道“也罷,決絕也未嘗不是好事”,她看了看我,拉著我的手緩緩道“妹妹,皇上就交給你了,如果你心里有他,就請用生命去愛護他”
我不置可否。事已至此,我也沒有了法子。我約莫看到歷史的車輪正滾滾而來。
七月。拓跋下詔廢黜馮皇后,送往瑤光寺出家,從此青燈古佛,了此一生。只是不曾想,皇后被廢以及她孤寂的后半生竟是由我而起。
我明白,皇后是深愛拓跋的,只是,她一直固執地堅持著去維持一個人的愛情。只怕她這一生,都只能孤寂的守著這份只屬于她自己的愛情。
想著皇后種種,我有些心酸?;胁蛔杂X又看到了自己的手臂,時日不多了。
眼下,只有一條路,且見了高句麗人再說。他只是說半年毒發,并沒有規定要半年就找到密錄。至于說我是不是盡力去找密錄了,那只有我知道。
半年之期眼看要到了。天下四處大旱,拓跋這幾日在閉門求雨,我不愿打擾了他,尋了機會到城外的古來破廟找高句麗的接頭人。
高句麗人已然在里面,他背對著我,我輕聲道“你可是高句麗太子殿下安排來與我接頭的?”
那人聽我說話,身子一震,轉過頭來“子虞”。
??!原來是陳澤成!這太意外了!
我無法言語,所有的悲痛、意外、驚喜、憤怒涌上心頭。
他走過來,輕聲說“子虞,是我,陳澤成”
我稍稍緩過神,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你去哪兒了?!”,說著,一股錐心的疼瞬間迸發,我雙手抱拳,疼痛秒秒更甚,我一下跌倒在地,翻來覆去,難以忍受。
“子虞,子虞”陳澤成抱起我,說道“快把丹藥拿出來”
我費勁的看著他“你沒有解藥?”
他焦急的說道“是的,此事往后再細說,你快把紅色的通心草拿出來”。
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我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恍惚間,看到拓跋破門而入,一股刺骨之痛,我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宮里。奇怪的是,此時竟無痛感。難道是...
而這些天發生在陳澤成身上的一切,我更是充滿著好奇。
“姑姑”余香我起身,忙給我拿了一杯水“喝一點兒”。我一口氣喝完了一整杯水,剛想開口,就聽她說道“姑姑,皇上說你醒了的話,就請去式乾殿”
一路上,惴惴不安,我不知道是誰吃下了通心草。
一進式乾殿,看到陳澤成也在。我問道“你們誰能告訴我,他為什么沒有死?”
拓跋看了一眼陳澤成“你讓他自己說吧”
原來那天他被我救活之后,正好拓跋發現刺客身上有一種特殊的刺青。這是南門莊的標記。南門莊實際就是南朝蕭氏的御用殺手機構。而拓跋認為北魏還有很多這樣的殺手,所以派陳澤成暗地順藤摸瓜,查出他們在北魏的窩點。
“那你怎么又和高句麗人搭上了呢”我問陳澤成。
他笑了起來,說道“當初,我只身去南朝暗訪,后來無意間,發現高句麗和南朝有勾結,陰差陽錯,又得高麗國太子的看重,召為親信。他得知我在北魏多年,便將聯絡你以及助你尋找密錄的事情交給我。”
噢,正是無巧不成書。轉念一想,覺得不對“既如此,那你怎么沒有解藥呢?”
陳澤成搖搖頭道“高句麗太子根本就沒有解藥,而且我去高句麗打探過,制毒之人已經斃命,通心草實際上是沒有解藥的。唯一的解毒之法相信你們也知道了。他讓我來這里,無非是要騙出密錄,只不過,他不知道我和你的淵源”
我回憶著那天刺骨的疼痛,問道“誰救了我?”
“皇上”劉公公忽然上來稟報,輕聲道“一切安排妥當,可以出發了”
我不解的看著拓跋,他說道“朕準備巡視嵩山,去一趟少林,你們一起去,有什么話,路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