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在財務部的業績有目共睹,如今的位置也是當之無愧,無人敢在背后戳脊梁骨,慕惜在進公司的時候她就是財務部的副主管,也算是間接分管她的頂頭上司,慕惜對她一向是欣賞欽佩有加,但她貌似不怎么待見自己,平日連一個贊同鼓勵的目光吝嗇給予。
慕惜一開始以為自己不對她的眼緣,也不過分在意,畢竟相貌合不合眼緣這事誰都無法預料,一出生就定好了的,總不可能為這么件事就想不開去整容吧,人家第一印象已經夠不好的了,乾坤已定無須糾結,私營企業成績才是王道。
但時日長了慕惜也感到有些不對勁,每每分配任務時,她總是接到最重的指標和最難的工作,擔子重的幾天她必須通宵加班才能完成李主管布置的任務。
起先她以為自己是新人,對程序不甚熟知技術不過關,因此處理的速度比較慢,導致不得不常常熬夜開夜車,可是其他的同事都能準時下班,而且慕惜計算過也討教過,他們的速度不見得比自己快多少。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她懂,既然如今以她的力量不足以改變環境,那么她就盡最大的努力去改變自己去慢慢適應,誰又不是從新人一步步走到這個境地的呢?當作一種磨礪就好,犯不上在這個問題上太計較。
當然,經過慕惜手中的數據和表格從未出過紕漏,也因為平素的工作任務最為繁重和精密,業績自然是鶴立雞群出類拔萃,成為財務部繼李主管之后又一首屈一指的冉冉新星,一時間獨占鰲頭。
“陸總,這幾日我向你借個人,不知您意下如何?”李主管回身轉向慕惜的方向,繼續道,“由于財務部近期需要完成皇朝御麓這片地區未來房價的走勢及前景評估,顧特助是這個項目的副手,比較了解進度和程序,之前也在財務部工作過有經驗,因此我請求陸總派她輔助財務部完成這份評估報告。”
“顧特助可愿意幫我這個忙,不介意吧?”李主管依然言笑晏晏,不失當年絢目的風采,理性嚴謹的氣質走到哪里都會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陸堯楠的眼風掃過慕惜,稍沉吟之后幾乎不假思索便順勢而下:“李主管既然開口了,這個人情我自是賣的,顧特助這幾天就跟著你好好學習。我希望一周后能看到財務部的評估報告,務必精準切中要害,精算和走勢方面李主管向來見解獨到慧眼如炬,也期待你這次不會讓我失望。”
“陸總放心,為了士英我必定不遺余力。”李主管收拾了幾案上零落的幾個文件,挺直脊背緩緩走出辦公室。
“這是皇朝御麓實施的幾條具體細則和步驟,堯迪擬定的。”慕惜雖對今日之事有些不解,突如其來的變動使人如墜云霧,但她沒忘了這一趟的來意,將手上的文件交予陸堯楠。
堯楠應了一聲接過,大致瀏覽了一下便抬眼望著慕惜:“這個案子是你和堯迪跟進的,進度方面你們盯著些。還有,李主管那邊你這幾天幫襯著點,這份評估對公司的作用舉足輕重,萬不可大意失荊州。”
慕惜從那日后時不時地就會往財務部跑,或而是李主管主動打電話叫她去,或而是她有一些資料和數據必須和她討論定性。
一日,她冤家路窄地與那缺心眼的財務科長狹路相逢,恰好迎頭趕上,免不了又是一頓譏諷:“哎呀,我說是誰呢照得這里蓬蓽生輝的,原來是升了官的顧特助啊,日后別忘了提攜我們這些同事哪。”
慕惜不想與她計較起沖突,匆匆從她身側走過,不料橫亙在腰間的一條手臂擋住了她的去路,不是財務科長那故作諂媚的聲音,而是一個清越如竹的嗓音:“顧特助,能不能耽誤您幾分鐘聊一聊。”
整個財務室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目光都集聚在中央的二人身上,她們倆都不是喜歡惹是生非的人,那群嚼舌根的三姑六婆心里曉得,因此敢肆無忌憚地把慕惜當作茶余飯后的談資。這群人吃定了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個性,篤定她即便聽到風聲必然也不會宣揚向她們討說法,而現下,財務部最不喜惹事的兩個人正硬碰硬地杠上了,怎能不讓人目瞪口呆?
“好,長話短說,找個安靜的地方。”慕惜移開目光指了指休息用的茶水間,“去那兒講吧。”
“廣君,有話直說吧,你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落后半步進了茶水間,慕惜帶上了門,茶水間內纖塵不染,清一色簡約經典的家具,吧臺和矮柜參差有致布置得很有格調,情緒也變得閑適舒順。
“你自詡很了解我?”這個叫廣君的女子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與她周身溫柔親善的氣質極度不符,“那你告訴我,我究竟哪里及不上你,憑什么和你做一樣的事,相同的加班顯赫的成績,你可以一路順風高枕無憂地坐上特別助理的位子,而我卻還是個朝九晚五勤懇低廉的上班族?”
面對著忿忿不平的廣君,慕惜的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連她都這么看這樣質問她,那么公司那些完全不了解她人背地里又該怎么斥罵她?
她們曾經是并肩熬夜的戰友,在那一段艱難的旅程中,她們互相安慰互相鼓勵,一燈如豆下,她不孤單,因為不遠處也燃著一盞螢火蟲般的光亮,那是廣君的位子。
她不走,她亦不走,有多少個不眠的夜晚,辦公室留下了她們的來回的足跡和伏案的身影。
但是這一切的和諧默契,都在慕惜三級跳般的升遷中消耗殆盡……
每每她來找廣君,廣君都以工作繁忙為由推卻,完全不給她任何辯解的機會,直接三振出局。爾后漸漸地,慕惜也不會主動地來找她了,以免廣君以為她是在刻意炫耀,給兩人間造成不必要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