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曦放下奶茶杯子，淡黃的茶色映在桌面，像是涂了一層薄油“……我有一個提議，我自殺，看能不能打破它？”

“不要。”紀知許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試都不試，怎么知道？”蘇晨曦伸手輕拍紀知許面前的桌面。

“反正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你不準背著我這樣干。”手背輕輕擋開她的手，俏眉微皺，紀知許的聲音明顯提高了。

空氣不聲不響地在他倆之間穿梭。

“……可是我有點倦了，這件事對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柚子茶被挪到一邊，窗外茂密的樹冠被風吹得沙沙響。

“我的學習，我的人際，生活圈子，一切的一切，都被打亂了。”

“這不是你的錯，是這個荒誕的世界的錯。”

“雖然我倆的目的不同，但我和你一樣，也迫切地想要逃出去。”它們枝繁葉茂，卻像高墻一般擋住了透過奶茶店玻璃本該看到的風景。

“我勸你向前看，但我沒辦法為此負責，幫你尋死，可如此這般也無其他頭緒……”

像臨陣的戰士，蘇晨曦的眼中透露出堅定。

“就讓我試試吧。”

他還是抗拒地甩著頭，“還是不行，萬一你真死了怎么辦？”

“按規則來說，你可以救我回來。”

沉思片刻，紀知許終于艱難地點頭。

“……溺水很痛苦的，還是跳樓吧，只要頭著地，很快就會昏過去的。”

“上吊的話，我怕我忍不住想救你。”

“那就明天上午吧”蘇晨曦補充道：“我覺得我需要一點時間做心理建設。”

一天后。

第六平行時空，6月7日，星期天。

登上天臺的時候，蘇晨曦有一絲恍惚，白衣少年對著天空歇斯底里的景象歷歷在目，可這一次，心境卻是一番別樣的洶涌。

“好高……”向下望去，這樓足足有八層。

紀知許站在一旁，見她兩腿有些發抖。

“怕就算了吧？”

蘇晨曦搖搖頭。

見她執意如此，紀知許后退了幾步“那你跳吧，我不看。”

她輕笑一聲“你連死都不怕，還……”

脫口而出，蘇晨曦便意識到有些不妥，忙地補充道“不，對不起……生死都困難。”

紀知許低眸，笑著搖搖頭，“你不用道歉。”

“每個人的經歷不同，對生死意義的理解不一樣。”

他就站在那里，像是望著她，又或是望著遼闊的天空。

“快樂的人不會愿意接受死亡，而死亡對于痛苦之人來說，比生要簡單多了。”

她點頭，對他溫和地一笑，雙臂搭上臺緣。

“不過任誰都接受不了生命自隕的畫面，你還是別看了。”蘇晨曦爬上天臺

背對著天臺邊，這等待的一分一秒都有如度年。

突然，一聲沉重的“咚”從樓下傳來。

沖到跳樓點，紀知許向下望去，蘇晨曦的四肢以一種扭曲的姿態隨意擺放在地面，頭部所在，鮮紅一片。

紀知許沖下樓去，氣喘吁吁地撲倒在她的身旁。

“晨曦！！”

藍寶石一般純粹的天空，沒有一絲白云，幾只鳥飛過，沒有留下痕跡。

鮮血像紅色的小蛇從她的頭顱底下爬出來。

跪在一旁，紀知許等待著，這個時空卻依舊按著正常的軌跡運行著，沒有任何變化。

他手指顫抖著試探她的鼻息。

虛弱，細微，可是她緊閉著雙眼。

應該是已經昏過去了。

可是，

為什么什么都沒有發生？

像散了架的木偶被輕輕地箍在少年的臂膀里，她的鮮血染紅了白襯衫。

他從來不敢這么近地看她。

現在卻不敢看她。

他不敢相信，全身上下似乎都僵硬地動不了。

就這樣持續了十幾分鐘，除了地面上的一片慘狀，沒有多余的狀況出現。

鼻息已經基本不可感，紀知許瞪大眼睛，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依舊喚不醒她。

記憶中浮現她的笑臉，血跡又慢慢爬上她的臉頰。

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

她逃出輪回了嗎？

她是不是已經到了另外一個時空？

那個時空里，她正常快樂地生活著，而自己則像一灘爛泥一樣躺在地上，被自己所憎恨的，所漠視的，所愛的人觀摩？

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他緊緊環擁著蘇晨曦漸漸冰涼的身體，這才如夢初醒……

手術室外。

消毒水的味道彌漫整個走廊，紀知許坐在冰冷的鐵板凳上，心猶墜冰窟。

到下午五點四十，標識牌顯示由終于紅轉綠，手術室門開啟，醫生滿頭大汗地走出來。

“醫生…！怎么樣？”紀知許攔住為首的醫生。

“你是她的誰？她父母呢？”

“我…”

他口水吞咽“我是她的朋友。”

“死者送來的時候就已經失血過多”

醫生戴著口罩，但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悲哀“叫她父母來準備一下后事吧，我們盡力了。”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紀知許一個腿軟，后退半步，便“咚”的一聲癱坐在椅子上。

如陷扭曲的幻境，旁人的話語如夢中囈語，巨大的震驚使他的腦袋嗡嗡作響。

我不能……

不能在沒有她的時空里存活。

她不能死，

不能死……

“你還好吧？”一旁路過的護士見他精神有些異常，便走進關照。

突然，紀知許猛地從座位上竄起來，護士嚇得往后倒退兩步，他扒開行人就往逃生通道奔去……

風聲呼嘯，醫院的天臺寬敞空蕩，城市霓虹閃爍，像繁星墜落人間。

他氣喘吁吁，緩緩地走向天臺邊緣……

雪白的天花板，柔軟的紗窗簾，吊在半空的藥水瓶子和起伏的心臟。

難道逃出輪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