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長安大雨滂沱。
長安難得只有三三兩兩的高樓點著燈。
某條漆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胡同深處。
王曲氏才哄睡玩狗蛋,緊閉的大門便被一腳踹開。
“臭婆娘,你是不是背著老子在外面找人了?”走進來一個醉醺醺的大汗,盯著王曲氏惡狠狠開口。
“你說什么瘋話?”王曲氏瞪著大汗,將他拉到旁邊的屋中,小聲斥責道,“狗蛋才睡著,你聲音不能輕點么?”
“他娘的,一個病秧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老子的種。那盞燈呢,拿來給老子拿去賣了。這兩天缺點煙酒錢。”大汗哂笑,一把拽住王曲氏的頭發,揚手便要搜東西。
“王建安,你瘋了!那是給咱兒子治病用的!”王曲氏眼中閃過一絲驚恐,開始奮力掙扎,換來的卻是一記耳巴子。
“就是娶了你,我既丟了官,還落得了如此田地,你個喪門星,我打不死你!”
王曲氏受著男人的拳打腳踢,心頭竄起一股火。
她終于忍不住了。
“王建安,我跟了你二十幾年,我把我全部的嫁妝拿來給你買官,你倒好,你得了官就尸位素餐,你還成日花天酒地——說我是喪門星,再有錢也遲早被你敗光!水生是因為肺癆去的,肺癆還不是你帶著他去那種勾欄之地讓他染上的。你現在怪我,你什么心什么肺啊!”
王曲氏一把推開壯漢,伏在桌案上埋頭嚎啕大哭。
“哎呦呵,你還敢頂嘴了?”壯漢聽得面紅耳赤,越發惱羞成怒,揪起王曲氏的頭發,掄起拳頭便往她腹部招呼。
王曲氏不再隱忍,伸手同他反抗。
可她畢竟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里反抗得過壯漢。
壯漢很快在狗蛋床頭找到了那盞正在燃燒著的燈。
他握在手中,正準備出門離去,王曲氏一把撲了上來,苦苦哀求道:“這是給咱兒子治病用的,老王,你有點良心,不要把它賣了成不成?”
“這看著就是個之前的寶貝,回頭有多的銀子我去給你買幾貼止咳藥不就成了。”壯漢不耐煩地掙脫開來,撐著傘往門外走去。
王曲氏看著院中即將出去的背影,心頭一橫,從旁邊的籃子里抓起一把做針線活的剪子,起身三步并兩步沖向壯漢,不管不顧地一剪子扎進了他的背心。
壯漢吃痛,手中的燈落在了地上的泥潭。
泥潭濺起泥點子的那一剎,壯漢也踉踉蹌蹌地倒地。
他側頭看著面色慘白,不斷抖動的王曲氏,顫巍巍伸出手指,卻不料王曲氏厲了目光,拔出剪子又在壯漢脖頸處來了一下。
看著噴涌出來的血,王曲氏心頭竟然涌出了前所未有的解脫感。
壯漢捂著脖子,吱吱呀呀半晌說不出一句話,最終睜圓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王曲氏顫抖著身子,緘默半晌,沉沉吐出一口濁氣,從地上撿起那盞沾滿了泥塵,卻沒有熄滅的燈。
她扔了剪子,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燈。
“狗蛋……娘一定……會留住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