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二老爺一家回來,陸府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是內里面已經起了風波,只不過在陸老太爺的喪事面前,顯現不出來。
陸天麗非常不喜歡這個長得比她美很多的姐姐,不過這幾日看到母親對大姐不像以前那樣“喜歡”,心里不由雀躍。她才是母親的親生女兒,母親一定是最疼愛她的。
不過柳氏給小輩們送了份禮,給陸天香一對赤金點翠掛鈴鐺的手鐲,精巧可愛,上面的翡翠亮光,柔和華美,清脆的叮叮當當的小鈴鐺的聲音,十分動聽。
反觀陸天麗得到的只不過是一只赤金嫦娥奔月的簪子。
盡管都是赤金的首飾,但任誰都能看出來,孰輕孰重!
戚氏氣悶,尤其是看到女兒陸天麗難過地要流淚,希冀地看著陸天香那個小賤蹄子手里的赤金點翠掛鈴鐺的手鐲,她的心,就像是被剜下來一塊肉一般。
這柳氏根本就不是個東西,這才是剛回來,就給她難堪,可見以后也不會是個安分的。
柳氏的示好,更讓陸天香欣喜,看來以后和柳氏有合作的可能。
陸天香欣然接受,兩手相扣,右手在上,放于左腰側,微俯身屈膝,道:“謝二嬸賞賜!”
柳氏愕然,沒有想到被戚氏一直嬌慣著“捧殺”的陸天香,會如此懂禮數。
柳氏別有深意看了一眼戚氏,嘴角含笑,再看看一臉不滿的生氣的陸天麗,樂了,看來這戚氏的“捧殺”很不成功啊!
柳氏親自上前一步,道:“不愧是我們陸家嫡出的大小姐,通身做派一股大家之氣,值得陸家女兒效仿。”
原本就非常不滿的陸天麗,看到二嬸只顧著夸獎姐姐陸天香,“哇······”哭出聲來,跑了出去。
戚氏心疼,準備追上去。
柳氏煽風點火,幸災樂禍道:“哎,雖然年紀小,但婦言、婦容,這兩樣二小姐是該學習規矩了!”
戚氏被柳氏這句話堵得差點透不過氣來,極力壓抑心情,緩聲說道:“麗姐兒平日里不是這樣的,可能是看到弟妹厚此薄彼,心理不順罷了!”
柳氏假裝不理解道:“香姐兒,可是我們陸府嫡出的大小姐,給她的禮物自然要重一分。”
柳氏這話氣得戚氏差點吐了一口老血,呸,她雖然是繼室,但也是妻位,生的孩子自然是嫡出。
戚氏果真如柳氏預料一樣,厲聲道:“弟妹慎言,您這話,讓我這個做大嫂的沒臉也就罷了,可你讓麗姐兒,鵬哥兒如何自處?厚此薄彼,難道還要怨懟孩子不懂事?”
柳氏一聽,做出惶恐狀道:“大嫂想多了,香姐兒是我們陸府的嫡出大小姐,而這麗姐兒自然是陸府的二小姐,我們家天敏是三小姐。”
戚氏心里有氣不能發,憋得氣息不穩,“哼”了一聲,一甩長袖,疾步離開。
看著戚氏略帶凌亂的步子,柳氏心情舒暢。
至于不遠處面容平和,嘴角一直帶著淺笑的陸天香,像是看戲一樣,看著戚氏和柳氏斗法。
陸天香心里明白,這柳氏送她好東西,為她說話,并不是如真正對陸天香好。
這只不過是柳氏想利用她激起戚氏的憤怒,等到戚氏忍受不住,對她動手之后,就是柳氏漁翁得利之時。
前有狼,后有虎,陸天香一直在思索如何在虎狼夾擊之中找到一條活路。
停靈七天,這一日前幾天過來悼念的來往人家,全部過來,送陸老太爺最后一程。
陸家再一次陷入了哭天搶地,哀聲漫天。
陸天香拿著沾了姜汁的帕子抹在眼角,瞬間眼淚簌簌下掉,眼睛紅腫。
陸天香在大哭之時,心里對沒講過幾面的祖父,多了一絲難過。雖然陸老太爺沒有給她多少關愛,但血濃于水,人倫天理,已經深入到血脈,改變不了。
不僅僅因為祖父的去世哭泣,更是因為她孤苦無依,命運多舛而泣。
唯一令陸天香欣喜的就是今日張氏也來了。
按照張氏爽利的性格,真心關心她的話,那么今日張氏一定會找機會和她說話。
果真,趁著眾人哀痛大哭之時,陸天香人小,被擠到邊上,張氏默不作聲,悄無聲息到了陸天香的身邊。
戚氏在柳氏那里吃癟之后,對陸天香防范更甚,派了兩個壯實的嬤嬤。
看到張氏靠近,兩個壯實的嬤嬤擋在了張氏的面前,不讓其靠近陸天香。
陸天香心里暗暗著急,如果這次不能把信交給張氏,下次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她的身邊沒有信任的人,這封信斷然不能隨意交予她人。
兩個嬤嬤雖然擋在了陸天香的前面,但當著這么多人,并沒有控制她的行動,所以陸天香準備冒險,靈活轉身,趁兩個婆子不備,就跑到了張氏身邊,抱著張氏的腿。
張氏蹲下身,兩手抱著沖過來的陸天香。
時機來了,陸天香趕緊從袖筒里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封信。
張氏一怔,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利用陸天香的身子遮擋,趕緊把信件塞進懷里。
“姨母,天香想你了!”陸天香原本就滿含淚水,紅腫的眼睛,紅紅的鼻頭,惹人憐愛。
張氏拍拍陸天香的后背,鼓勵道:“天香,你要堅強!姨母一定會幫你的。”
陸天香心里一暖,這張氏是她能否改變前生境遇的希望,成敗在此一舉。
“多謝姨母!”陸天香感激。
兩個老嬤嬤早在陸天香撲進張氏懷里的時候,就已經白了臉,夫人可是再三交代,嚴加看管大小姐,不讓她和外人說話。
兩個老嬤嬤快步上前,道:“大小姐,現在該到夫人那里去了!”
陸天香達到了目的,便從張氏懷里出來,道:“姨母,天香還有事,我們后會有期!”
兩個老嬤嬤一左一右,跟著陸天香,寸步不離。
張氏心里一酸,這天香才不到五歲,就能這么機靈,既讓她欣慰,更讓她心疼。這個年紀孩子,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而陸天香卻要為了能夠活命而擔驚受怕。
陸老太爺停靈七天,終于出殯了,埋入陸家祖墳。
陸云翔,陸云飛請求丁憂的折子,已經得到批復。
兄弟二人,在城外三十里陸家祖墳之處,結廬而居,為父親守孝。
原本陸云翔作為長子,一個人去就行了,但陸云飛也想趁此博得一些的名聲,凸顯孝心,不由分說,跟了過去。
自古以來,人們認為孝順的人,都不算是真正的壞人,甚至孝順是考察一個人德行的重要標準。
兄弟二人在草廬內,堅持"言而不語"、"對而不答"、"不與人座";前三日不飲食,前七天內只能吃粥,七天后才能吃蔬菜水果,過"二七"十四天后才能吃肉。
陸府自此閉門謝客,熱銷期間,不便接待訪客,更不便去別家做客。
一時間,陸府里里外外沉寂下來。
盡管年紀小,但每日到陸老夫人,戚氏那里晨昏定省,一天不落。
教習規矩,女紅的蘇嬤嬤,對于陸天香的改變,樂見其成。不僅省心,而且半個月觀察下來,發現陸天香的規矩學得極好,而且還能把學到的東西,用到生活當中。
人雖小,但拿針的手卻很穩,繡技大增。陸天香用心學習,蘇嬤嬤自然也傾囊相授,并沒有因為陸天香在府里不上不下的尷尬地位,而另眼相看。
蘇嬤嬤是陸老夫人重金聘請過來的,并不是府里的奴才,她才不管府里的后宅斗爭,她只負責教習府里姑娘的規矩和女紅,其他的一概不管。
蘇嬤嬤之所以這么硬氣,不僅僅是因為她從宮里面出來的,更是因為她出宮之后,可是在平陽侯府里做過教習嬤嬤,得到了平陽侯老夫人稱贊,京城里想請她入府做事的人家多得是。
蘇嬤嬤看慣了宮里眼花繚亂的陰謀傾軋,練就了一顆堅硬的心,更加養成了她知足常樂,淡泊名利的性子,只想著賺點辛苦錢養老。
“針腳細密很多,可見有所進步,不過卻不可驕傲自滿,還需再接再厲!”蘇嬤嬤滿意地看著繡繃子上的盛開的牡丹花,用色很好,有層次,躍然布上。
陸天香抿嘴而笑,微微屈膝,兩手相扣,右手在上,放于左腰側,道:“多謝蘇嬤嬤悉心教授!”
“這是老身本分,當不得大小姐感謝!”蘇嬤嬤雖然這么說,但也受了陸天香的禮。
輪到蘇嬤嬤檢查右邊陸天麗的繡作之時,微微皺眉嘆氣,有了前面陸天香的對比,原本一直做得比大小姐做得好的二小姐,現在差大小姐不是一分兩分。
陸天麗人雖小,但也能看明白蘇嬤嬤的表情,加上剛才聽到夸獎姐姐的花,一顆本就脆弱的心,碎地更加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