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香一把拉住拎著食盒的紅玉，道：“紅玉姐姐煩請立即告訴二嬸去祖母所在的福鑫苑，天香等著二嬸救命！”

紅玉身子搖擺，差點滑倒，兩手緊緊抓住陸天香，詫異問：“大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紅玉是柳氏身邊的大丫鬟，衣服穿著比一般的丫頭好，今日天冷，她穿上了柳氏上次的兔毛領青緞子夾棉披風。看到陸天香衣著單薄，立即脫下披風給陸天香穿上。

陸天香身子暖了一些，道：“妹妹天麗和身邊的丫鬟蘭芬，蘭雅，把我帶勁荷花池的水榭里，想把我趁機推到水里，被我識破了。我想盡辦法逃出來，蘭芬，和蘭雅兩人相撞掉入了水里，妹妹天麗擔心事情敗落，居然自撞石凳，弄傷了腿，卻誣賴我推她。我得先去祖母那里說明一切，但戚氏一向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絕不會善罷甘休，在這個府里，能給天香說句公道話的人只有二嬸了。”

紅玉聽了始末，知道事情緊急道：“大小姐放心，奴婢這就去稟報二夫人。”

“這披風還給紅玉姐姐！”陸天麗傷了腿，陸天香覺得她也要使點苦肉計，希望可以得到更多憐惜。

“離福鑫苑還遠著呢，大小姐還是穿上吧，免得著涼染上風寒！”紅玉勸解。

陸天香搖搖頭，道：“若是老太君知道我身上穿的衣服是給你的，會懷疑二嬸的，到時候就不好解釋，得不償失。”

陸天香說完，便轉身往陸老夫人的福鑫苑跑去，只有跑起來，才會覺得身子不那么冷。

天空更加昏暗，壓得人幾乎透不過起來，天空中卷著雪花的寒風，不斷襲來，吹動干枯的樹枝吱吱作響，樹上的積雪不斷往下落。

進了福鑫苑門口，正好看到給陸老夫人從廚房端補品的翡翠。

“翡翠姐姐，救命啊！”還沒說完，陸天香一個趔趄，滑到在地，摔進了路邊的雪堆里，滿頭滿臉全部是雪沫沫。

一落跑來，又冷又累，心里擔驚受怕，陸天香幾乎快要暈倒。

翡翠趕緊把補品交給身邊的另一個小丫頭，道：“你端著！”

翡翠快走幾步，抱起倒在雪地里不斷掙扎要站起來的陸天香，只覺得大小姐的身上雪化了，衣服半濕，渾身冰涼，不斷發抖。

陸老夫人正在小睡，沒敢直接抱進老夫人房間，而是放在東側間床榻上。

正屋里面黑漆云母石事事如意床榻，蓋上淡灰紫色荷花暗紋被子，把炭盆靠近一些，給陸天香取暖，并且交代紫玉去香園給大小姐拿歡喜的衣服。

陸天香向翡翠訴說了事情的大概，等祖母醒來，以便翡翠回話。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陸老夫人醒了，翡翠聽到聲響，上前匯報。

“剛才我聽到東側間有聲響，作何聲響?”年紀大了，睡得很淺，一點聲音就能被驚醒。

翡翠倒了杯溫茶水，給陸老夫人潤口，然后才輕聲說道：“回老夫人，是大小姐衣著單薄跑到福鑫苑的門口，口里叫著祖母救她。”

陸老夫人一聽是陸天香，心里不喜，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低著聲音問：“有沒有問什么事兒？”

翡翠心里思索該如何說，就算不偏不倚，可夫人戚氏要是聽說了，也會認為她在幫助大小姐；可如果不說，陸老夫人這里沒法回話。

正在此時，院子里鬧哄哄的聲音越來越大，原來戚氏得到丫鬟匯報，見女兒陸天麗的腿摔壞了，再看到女兒哭得可憐，就自動認為這是陸天香推倒她女兒，甚至想把女兒，推到水里淹死。

戚氏不由分說，讓人背著陸天麗，洋洋灑灑去香園，可這陸天香這個小賤人，居然不在香園。

想到陸天香現在比以前精明很多，做了壞事，當然不會束手待斃，一定去老夫人那里，惡人先告狀，先發制人。

“母親，母親，你可得給天麗做主啊！”戚氏沒經通傳，就沖進陸老夫人的方面，跪在陸老夫人面前，痛哭流涕。

翡翠松了口氣，不需要她說話了，兩邊都不得罪。

現在夫人戚氏來了，翡翠覺得不能讓戚氏一言堂，便進去把裹著被子的陸天香也抱了過來，放在一邊。

“天香請祖母萬福金安！”陸天香雖很狼狽，但沒有忘了禮數，給陸老夫人行禮。

戚氏一聽陸天香的聲音，想到女兒紅腫血淋淋的腿，“噌”地一聲站起來，快步走到陸天香面上，揚手就是一巴掌，罵道:“你這個黑心肝的小賤人，你就看不得你妹妹好！非得要天麗死了，你才安心！”

戚氏抬手又要反手打另一巴掌，陸老夫人面色黑黑的，怒道：“住手！這里是福鑫苑，不是戲園子，讓你上演全武行！”

“哎呦，大嫂好大的威風，在老夫人的福鑫苑也可能大呼小叫，難道這就是戚家商戶家的規矩不成？”柳氏得到紅玉的稟報，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籌謀得當，一舉多了戚氏的管家之權也是可能之事。

戚氏聽到陸老夫人的呵斥，柳氏的奚落，不敢造次，只好后退兩步，繼續說道：“母親，這陸天香心思歹毒，居然想把天麗推到水里，幸好蘭芬，蘭雅中心護著，才攔住陸天香。可是她還不作罷，用力推天麗，致使天麗撞在石凳上，撞斷了腿。這樣的心狠手辣，心思歹毒的人，一定要好好教訓。要不然長大了，一定會做出有辱陸家的壞事呢！她自己倒是沒事，天煞孤星命，專克別人。”

戚氏誅心的話，使屋子里靜了下來。

“放肆，你現在哪里有半分大婦的儀容口德！沒等香姐兒有辱門風，你倒是先敗壞了陸家的名聲。”陸老夫人用力一拍榻上的紫檀小幾，厲聲說道。

“大嫂，你這話可是真真地誅心啊！你就算不顧念香姐兒的聲譽，畢竟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但香姐兒畢竟是我們陸家嫡出的大小姐，大小姐命不好，下面的姐妹的命能哪兒去。你不想女兒好，我還想女兒成為全福人呢！”柳氏一逮到戚氏話里的漏洞，便喋喋不休，說得戚氏無言以對，總不能說陸天香的命格攥在她手里！

陸老夫人出身河南百年世家大族柳家，生平最不喜人口出狂言，行為無狀。

她一向看不上戚氏，就是因為當年戚氏出身一個商戶之家，戚氏父親后來捐了官，進入仕途。大兒子云翔偶遇戚氏，喜好她的美貌，便納了作為妾室。后來戚氏的大哥戚遠也考取功名，而且走了二皇子的路子，自此戚家才逐漸壯大起來。

戚家更以方家失勢，陸家受到牽連，陸老爺子罷官，得了重病，方蕊兒病故之機，趁機施壓，讓戚氏扶正，戚家才會幫助陸家周旋。

陸老夫人肚子里憋了一口老血，當時情況危急，來往的世家，明哲保身，噤若寒蟬，為了保住兩個兒子的官位，不得以答應了戚家。

一輩子好強的陸老夫人，臨老居然被戚家壓了一頭，里子面子全無，可想而知她對戚氏心里能有幾分好。

現在老爺子去世，兩個兒子丁憂，當年的事情已成過眼云煙，她需要好好為兩個兒子謀劃，所以這戚氏，她暫時不能動。

不能動，不代表不能教訓敲打戚氏。

戚氏一時間愣住了，甚至忘了哭泣，在她印象中，婆母是個和善的人，總是笑瞇瞇的，跟現在陰沉著臉，判若兩人。

“母親，你······”戚氏心慌，再看到陸天香紅腫的左臉上五個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甚至還有血。

陸老夫人轉向陸天香問道：“香姐兒，到底何事？你說說。”

“香姐兒，實話實說，沒有親娘疼，但還有祖母做主呢！”柳氏見縫插針，擠兌戚氏。

戚氏被柳氏的話，氣得差點憋不過氣來！

看到了祖母并不是一味的包容戚氏，還有二嬸在邊上幫襯，陸天香有了底，“咳咳”兩聲，才緩聲道：“回祖母，天香從未推過妹妹。今日從蘇嬤嬤那里學習女紅結束之后，妹妹硬是要我陪她去水榭看雪。當時天冷，下著雪，天香不愿，可是妹妹身邊的兩個丫鬟蘭芬，蘭香應是推著天香過去。當時天香覺得不對，身邊的兩個小丫鬟小蘭，小環也不知道所蹤。萬一有什么事情，天香百口莫辯。無奈之下，趁著蘭芬，蘭雅不注意的情況下逃跑。天香脫了身上的披風和木屐，而蘭芬，蘭雅兩人腳下打滑，互相拉扯，掉入水中。至于妹妹腿上的傷，是她自己撞的，天香從來沒有推她。還請祖母明鑒，還孫女清白。”

陸天香的牙齒被戚氏打松了，臉腫了，口齒不清晰。

柳氏看著可憐的陸天香，心里憐惜。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是你把我推倒撞在石凳上，蘭芬和蘭雅為了抓你才被你騙過，掉入了水里。都是你，都是你，你是個狠毒的小賤人！”陸天麗被戚氏身邊的宋嬤嬤抱著，雖然能下地，但對著陸天香怒目而視，心里一直暗罵，兩個沒用的東西，居然被陸天香逃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