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里回來后,我總是魂不守舍的。擔(dān)心那么一張明黃的綾錦的到來,王嬤嬤和馨兒自當(dāng)以為我是些小女兒嬌態(tài),也不多說什么,也總是想著法拿來府中些小玩意逗我樂,我感動之余還是惆悵萬分。我自認(rèn)為不是個守舊思想的人,但是一想到要和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人有肌膚之親我還是忍不住難受。真不明白,古時候夫妻雙方?jīng)]見過彼此是怎么在洞房花燭之夜行周公之禮的。自爺爺從宮里回來后,府里上上下下儼然對我十分恭敬,我自是知道怎么回事,畢竟我可是這個時代唯一早就預(yù)知自己這個年代的命運的人啊!隨他們?nèi)グ桑∵@些繁文縟節(jié)不是我這么一個幽魂能左右的!心里又是一陣憋屈!真想出去走走!來這里這么久了,還沒有出去走過,也不知道古時候的京城是什么樣的??傇撊タ纯窗??
這日陪爺爺逛完園子,百般無聊下我央求爺爺讓我出府走走。爺爺自是沒想到近來穩(wěn)重的我又會有淘氣的念頭,也不回復(fù)我,只是狐疑的看著我。我自是知道爺爺?shù)男乃?,挽著他的手說道:“爺爺,那日芷蘭進(jìn)宮見太皇太后已然知道自己的命運。近來幾天芷蘭總是夜里不得安寢,也不知道進(jìn)宮后會有怎樣的光景,很想趁著還未冊封的日子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排解一下我心中的抑郁。爺爺大可放心,芷蘭會換男裝出門。爺爺可派兩三個家丁遠(yuǎn)遠(yuǎn)跟著!芷蘭散心完自會回府安心等待冊封,再不會胡鬧!”只見爺爺嘆了口氣說道:“其實這些日子蘭兒知書達(dá)理,讓爺爺總覺得以前那個孫女似乎早就離開我了!”我心里一凜,難道我做什么讓他看出來了?只聽他又說到:“不管是什么原因讓你突然長大了,爺爺還是希望你是那個快樂的你!好吧,就這一次,你帶著馨兒換上男裝出門!我會派人暗中保護(hù)你們!以后就不能這般任性了!”我感激的看著這位老人,心里那塊暖暖的!他的疼愛,他的包容讓我無以為報,也許入宮為后才是我對他們最好的回報吧!也不多想,我對他福了福身子回了自己的暖閣。
古代的空氣真的很好,少了很多現(xiàn)代工業(yè)的毒害就是不一樣呀!我怡然自得的扇著手中的扇子,問馨兒道:“京城里哪座酒樓最賦盛名?”,“這個馨兒曾經(jīng)聽門房大哥說過,京里當(dāng)屬太白樓最出名了!”。太白樓,指的是唐朝李太白么?李太白素來愛杯中之物,這太白樓自然有好酒,想到這我收起扇子對馨兒說到:“就去太白樓!”。一路閑散的走著,街上人很多,但是并不擁擠。想來治安還是不錯的吧?市井走販頗多,小玩意兒滿街都是,我記著自己男裝在身,忍住了想去“逛逛”的意念。如此走著想著就到了太白樓,嗯哼!一看這門面也不枉它是京城最出名的酒樓了,雕檐映日,畫棟飛云。店小二很快殷勤的走到我身邊說:“這位小爺,喝酒還是打尖?”,我心里好笑,我這下都成小爺了!我答道:“爺今兒來這就是喝你們這的好酒來的,雅座伺候著,好酒好菜拿來便可!”。估計店小二看我的衣著知道我并非平凡人家,一路殷勤的把我引到二樓一靠窗的雅座,就下去給我準(zhǔn)備酒菜了。我愜意的從二樓往下看這人來人往的街道,今天天氣萬里無云,這般的舒適自在真真讓我心曠神怡。真有種閑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云卷云舒的境界,先前在府中那股子抑郁早就拋到九霄云外去了。這時一個素白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該怎么形容這個人呢?他一襲潔白的長衫,并不著馬褂,只在腰帶處掛著一枚羊脂玉佩站在樓下的一棵樹下。簡單、大方又高貴。他個子頗高,估計怎么也有個180,樣貌自是帥的讓人移不開視線,讓我找不到語言形容。發(fā)黑如墨,眼明如星月,似乎所有一切的優(yōu)點都集中在他的這張臉上了。我貪婪的看著,把他也當(dāng)做欣賞的風(fēng)景一般看著。也許是感覺到我的注視,他抬頭往我這個方向看來,正好和我的視線撞到,我心里一慌,連忙收回視線,正身坐好。此時酒菜早已上好,我慌亂的拿起杯子把酒往嘴里一送,嘖嘖!清香甘甜,酒中上品呀!馨兒立我身旁說到:“小……,不,爺,您怎么臉紅了?”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尷尬的說:“興許是太陽曬久了的原因,馨兒你坐下,不要拘謹(jǐn)。”馨兒自是萬般推托不敢,我知道主仆思想已經(jīng)讓她根深蒂固,就伸手拉她坐下,命令她吃菜,她見我如此,眼睛一紅,也不再多說就悶聲吃起菜來。這時我心里開始嘀咕起來,那人會不會以為我是偷窺狂,或者以為我是有斷袖之癖的人?如此想著就再也不敢往樓下看了。多年以后回想起此時這幕,還是覺得那般的美好,不過也曾后悔這樣的驚鴻一瞥,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我和馨兒痛快的品嘗著美味佳肴,好不痛快!這時一個好聽的聲音傳入我耳朵,:“不知在下是否有榮幸和小姐共用此桌?”。我順著聲音抬頭一看,媽呀!這不看不打緊,一看我魂都快嚇沒了,這聲音的主人可不就是我剛剛“偷窺”的對象。顯然我慌亂的表情讓他很受用,他笑瞇瞇的看著我,我也一時忘了自己身著男裝,真真的想起腳開溜,不想這時馨兒對他說到:“這位爺好沒禮貌,我家爺明明是男兒身,你怎能叫他小姐?”,爺?對了,我可是穿著男裝出來的,我怕什么??!我定了定神,笑著對他說:“仁兄莫怪我家書童無禮,念他護(hù)主的份上,莫和他計較!仁兄看得起在下的話就坐下共飲幾杯,如何?”。只見他明顯一愣,隨即很快答道:“子軒榮幸至極!”,于是翩然坐在我對面的位置,對小二叫道:“小二的,這邊添雙碗筷!”。呵呵,原來他叫子軒!等小二擺弄好后,他舉杯與我對飲起來,在看到我?guī)妆露呛笕悦娌桓纳篌@奇說到:“仁兄好酒量,子軒佩服!”。我不由得笑了起來,我素來是個愛酒的人,加上在現(xiàn)代工作的時候總有應(yīng)酬幫老板頂酒,也自然練就了一身好酒量,只是這芷蘭的身子不比我那酒泡出來的身體,我已經(jīng)覺得差不多可以了,忙對他說道:“子軒兄莫要夸我,我已經(jīng)不勝酒力了!這就拜別仁兄,后會有期!”。他顯然沒想到我這么快就要撤了,也只得起身對我說道:“下次希望我們盡興痛飲一回!”,我笑了笑算回應(yīng)他,心里卻暗自想著估計這走著回去要難受了,就叮囑馨兒下去雇輛馬車來。我倚著窗子任風(fēng)吹著臉頰,酒足飯飽后的感覺真真愜意,舒服的感覺讓我忍不住閉上眼睛,這時耳邊癢癢的又傳來那好聽的聲音,“真想看看你穿女裝會是什么樣的,沉魚落雁也好像形容不夠,下次見面別穿男裝了!耳洞都被我看見了!”。我又是一陣慌亂,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這個長得像謫仙一般的男子,臉燙的難受,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也只是笑瞇瞇的看著我,不再多說一句。我心里真真有點懊惱,這穿男裝也沒多大用呀,一個耳洞就暴露了,我不由得有些泄氣!等到馨兒雇好車,上來叫我時,我才覺得如釋重負(fù)。正準(zhǔn)備上車的時候,我的衣袖突然被人拽住,手上立刻多了一樣?xùn)|西,也是那般好聽的聲音說道:“留個念想,下次希望還能再見!”。我沒有勇氣回頭去看這個男子,再次慌亂的上了馬車,囑咐馨兒要車往府里駛?cè)ァ?/p>
羊脂玉,是他系在腰間的那塊,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給我,我反復(fù)的摩挲著這塊溫潤的玉,心里一陣漣漪?!靶〗?,恭喜小姐,快去前廳接旨,小姐終于被封為皇后啦!”馨兒急喘吁吁的跑到房門口對我說到,我的心一緊,該來的還是來了。稍作收拾,我?guī)е皟簛淼角皬d。只見前廳滿滿的站著索府有頭有臉的人,每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我對眾長輩福了福身子,爺爺立刻扶我起來說到:“旨意讀完后,你就是這個家族里最尊貴的人了,往后不必行此大禮!”我點點頭,在宣讀旨意的公公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說到:“臣女赫舍里·芷蘭接旨!”
那公公細(xì)長的嗓音宣讀到:“奉太皇太后懿旨,三朝元老索尼孫女赫舍里氏,年芳十三,賢德端良,慶育高門,柔順因心,幽閑表質(zhì)。雅著閨闈之則,能瞻圖史之誠?;照螺d茂,淑范無違。甚得皇帝喜愛,特選入宮中,立為中宮皇后望而祗率外禮,虔恭中饋,順而不違,謙而不滿,日新其德,以正家人。
欽此”
我學(xué)著在電視中看到的那樣雙手舉過頭頂謙恭的說到:“臣女赫舍里·芷蘭接旨。太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那公公恭恭敬敬把太皇太后的懿旨放我手上樂呵呵的說到:“恭喜娘娘!咱家這就回宮給太皇太后和皇上回話去啦!后日便有太皇太后親自挑選的教養(yǎng)嬤嬤過來教導(dǎo)娘娘一些宮中事宜,九月初八娘娘就大婚了。咱家在這先恭喜娘娘了!”我自然明白他的討好之意,又一眼色,馨兒立刻一錠銀子塞往他手。他也不推托,在爺爺?shù)鹊恼写禄貙m復(fù)命去了。
公公走后,爺爺率領(lǐng)府里大大小小所有的人在我面前跪下,恭恭敬敬的對我行了個大禮。爺爺對我說到:“恭請娘娘搬入正室!后日宮中便有嬤嬤來府,我等不便再見娘娘了,娘娘有任何差遣只管吩咐老臣!老臣一定竭盡所能!”我微微怔住了,在這古代,一張圣旨已經(jīng)讓我和這個時代的家人有了君臣之別,真真讓人無可適從。想起一家老小對我平日百般的疼愛,我的眼睛酸的就要落淚,連忙一把扶起爺爺說到:“今日芷蘭有幸為索府增光,今日就還是索府的女兒,爺爺切莫這般生疏,快快起來!”索尼聽了也是心下一酸,也搭上我的手說到:“謝謝娘娘恩典!以后可不能這般了,以后您貴為國母,一切以大局為重??!”說罷也吩咐家里一家老小起身,都各自去為我搬入正室去忙和了。
等到我搬入正室后,又是跪了一屋子丫鬟嬤嬤,我深知這都是禮儀,也就由他們?nèi)?,吩咐馨兒拿出我那些體己的銀子分發(fā)給他們。他們自是感恩戴德,又是一陣跪拜。我心里一陣厭煩,吩咐他們都下去了。自這旨意下來,我房里一下多了兩個嬤嬤,五個丫鬟,爺爺只說是君臣之禮,讓我習(xí)慣,我也不多說什么了!坐在這正室的窗前,我不自主的又拿起那塊羊脂玉,喃喃的說道:“既是初見,也是永不再相見了啊!這果真就是個念想!”。如此想著,就吩咐馨兒給我打了個粉色的穗子掛在了腰間。
這天,康熙四年七月初七,還過兩月,我將貴為一國之母,真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怎樣的光景。那永不會再相見的人兒在哪?是否會想起那天的偶遇?還有那個在現(xiàn)代讓我傷透心的男子,知道我要嫁人后會是怎樣的心情?這些我都不得而知。如此雜碎的想東想西,在快破曉的時候終于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