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戰末期，布雷恩家族于王國西境起兵，匯集各路仁人志士，自西向東橫掃王國全境。西境從戰爭爆發前很久實權就掌握在伊薩克·布雷恩所屬的家族手中，而魔族的首都位于東部，被人類軍重拳擊潰，所以在戰爭結束的現在，這兩塊地方的魔族基本被肅清了。殘存的魔族向南北兩方逃竄。北方氣候寒冷環境嚴酷，而南方氣候溫暖怡人不說，地形也更為復雜，深山老林瘴氣毒沼什么的隨處可見。而且那里曾是人類文明最發達的地方，如今也就是廢墟最密集的地方。幾十萬廢墟人藏在里面都幾百年沒肅清呢，藏個把魔族簡直小菜一碟。

藏艾麗莎也一樣吧？

“而且還可以完成瓦瑞斯的任務。一舉多得。”艾麗莎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只是你確定那兒會有魔族神殿？”

“到時候再找唄。”澤天聳聳肩，“100多年前，魔族國王‘虔誠者’艾倫親自光頭赤腳，參拜一百二十座神殿，讓魔族重新沐浴神的恩澤。說的好聽，還不是他老爹為了鞏固王權跟宗教界鬧掰了，那群祭司修女一股腦全搬到深山老林里要另立門戶，害得他這兒子得替老子還債。那些神職人員一向自認為天老大他老二，被艾倫他老爹又是奪權又是搶劫的，我就不信他們能都消氣。”

“那都是100年前的事情了。”艾麗莎提醒道。

澤天裝沒聽見。

不過不管虔誠者艾倫死了多少年，對艾麗莎去南境的決定也沒影響。對付澤天，艾麗莎可以到公會掛上條任務公告“尋找澤維爾·康施坦因，將其于十日內帶到維賽里德。賞金十萬金幣，由澤維爾支付”，要找魔族神殿可不能這樣。一百年前，遷移到南境的神殿確實有不少。既然到哪兒都去大海撈針，那自然要選一片針多一點兒的海。

事不宜遲，艾麗莎讓澤天去把娜娜找來，請她幫忙先去公會取消任務免得澤天破產，然后幫澤天準備洗澡水，讓他恢復人樣之后再出去采買備用品，別把商戶嚇著。

聽自己又能去公會，娜娜非常興奮，用最快的速度為澤天準備好洗澡水后連跑帶顛地出門去了。等澤天梳洗完畢，度過了一個悠閑的上午，然后和艾麗莎還有娜娜的父親一同享用了午飯之后，娜娜才大包小卷地回來。

“給伊迪小姐準備的行李呀。”娜娜回應其他三人的疑惑，“我都準備好了，大米、面包、鮮魚、蔬菜、熏肉、鍋碗瓢盆、換洗衣服、帳篷毛巾，哦，還有兩床羽毛被。”

“你怎么連羽毛被都買了……”望著幾乎要把屋子塞滿的東西，艾麗莎哭笑不得，“你們父女倆日子才安定，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怎么亂花錢呢。”

“伊迪小姐救了我和爸爸的命，這點錢算什么。”娜娜說，“再說這也不是亂花錢呀，都是很必要的東西。”

“……”

艾麗莎不認為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三大車行李是很低調的行為。

“還有我并沒有救你們。我幫你一點，只是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力，給我自己逃跑制造機會而已。你們能照顧我這么多天，還為了我特地到維賽里德來，我已經很感激了。”艾麗莎說道。這些日子和娜娜父女相處很舒服，艾麗莎不想加重他們的負擔。要知道他們身上的錢只有訛詐鎮長的那一點盤纏而已。

“那可不一定。在我們看來，正是您救了我們。”娜娜的父親說，“這些物資不配報答，只是作為朋友的互相幫助而已。”

“說的就是。”澤天已經蹲在地上開始檢查挑選了，“這塊肉不錯，面包拿著，蔬菜和牛奶就在這兒消滅了得了。這桶魚還是留下吧，魚不錯，可惜我們不能提著水桶趕路。衣服很好，帳篷也留下，羽毛被……”

“羽毛被不要！”艾麗莎怒。她真有種裝不認識澤天的沖動。不就是不用花你錢準備物資么，至于這么積極。

澤天撇撇嘴，又摸了兩把柔軟的被面才依依不舍地將被子放下。“要不換兩床羊毛毛毯吧，羽毛被太蓬松了，攜帶不方便。”

媽呀，這還開要了。艾麗莎要翻白眼了。就算艾麗莎真是娜娜父女的救命恩人，澤天你也不能這么抓緊利用資源吧。往后這世上還能念著她好的人肯定越來越少，從現在就開始積累不行么。

“您要什么尺寸的？”娜娜問澤天。

“單人的吧。”澤天報出長寬高，“質地要厚實的，表面最好有細絨，這樣暖和還不扎人。”

“嗯嗯。”娜娜掏出一只小本，在上面記錄。

娜娜的父親含笑看著一臉無語狀的艾麗莎，從懷中掏出傳音項鏈，放到艾麗莎的手中。

“您這是！”

娜娜父親按住艾麗莎的手：“無論您自己怎么認為，沒有您，那些人不會放下已經舉起的屠刀。不管您究竟是誰，您做過什么我們不會忘記。”見艾麗莎睜大雙眼，娜娜的父親壓低聲音，耳語一句，“您的頭發，在陽光明媚的天氣里隱隱泛紅。”

空氣從艾麗莎的肺中溜走：“你們……”

“娜娜還不知道。”娜娜的父親說，“對了，早晨的時候，澤天先生好像并沒有喊您‘伊迪’。”

艾麗莎的語氣變得和她的手一樣冷：“你知道么，你不應該告訴我。”

就算他尚且不知道她是永生者，也不知道她是艾麗莎，光憑他發現自己其實長了一頭只有魔族才有的紅發，艾麗莎就不能留下他。

艾麗莎在娜娜父親眼中看到了恐懼。他顯然沒意識到她會這么說。艾麗莎思忖他到底在企圖什么，能讓他做出這種愚蠢的行為。難道他以為這能作為威脅她的砝碼？難道他和他的家人所遭遇的這一切仍然不足以讓他痛恨魔族？難道艾麗莎她看錯了，這不過是個卑鄙小人，為了利益，妻女的苦難全都可以拋諸腦后？

“娜娜還小的時候，村子里曾經進來個魔族小孩。”娜娜的父親說道，“蒼天在上，那真是個可愛的孩子。不到四歲大，蔚藍色的大眼睛比天空還要清澈。和父母走丟了所以一直在哭，但有村民把夾了羊糞的饅頭塞到他手里的時候，他竟然還懂得先說謝謝，然后才狼吞虎咽。”

娜娜的父親望著自己的女兒，問：“魔族里也有孩子。不是么？”

艾麗莎無言。

經過好一陣熱火朝天的討論，澤天終于和娜娜敲定了路上所需的所有東西。娜娜很高興有機會學習到有關廢墟獵人的知識，而澤天也因為娜娜的提醒，發現了許多女性旅行需要注意的地方。兩人一同上街去補充沒有買到的物資，晚上有空的時候，澤天還指導了一會兒娜娜的武技。第二天澤天帶娜娜去廢墟獵人公會，尋找有用的情報。

他倆出門的時候，娜娜的父親和艾麗莎留在家里。艾麗莎的身體在迅速好轉，很快不需要娜娜父親的照顧了。于是在兩天之后，一切準備停當的艾麗莎和澤天走出曾經的孤狼小隊聯絡點，如今的娜娜父女的房子。在走之前，澤天將房契從隊長休息室的夾層里翻了出來交給了娜娜父女。就和他們把傳音項鏈給艾麗莎一樣，用塞的。

“娜娜很想也出去冒險。”前往鎮門的路上，澤天對艾麗莎說，“我按照你說的觀察了，她的確不知道你的身份。有些驚訝啊，你竟然沒趁我們兩個不在的時候扭斷她老爸的脖子。”

“我確實打算這么干來著。”艾麗莎說，所以她才會用澤天支開娜娜，“澤天，你相信魔族里也有孩子么？”

“哈？”澤天不明白，“肯定有啊，一個族群么當然老中青都有。為什么這么問？”

艾麗莎摸摸兜帽。頭發已經重新染成黑色的了。前幾天病得稀里糊涂，竟然沒發現染色劑出問題了：“沒什么。”

澤天笑了：“其實我挺慶幸的，你留下了娜娜父女的活口。”

“怎么講？”艾麗莎有些郁悶地問。每次娜娜父親在她眼前晃她都很糾結，現在離開娜娜父女了更是覺得懊恨。難道重生一回，把殺伐決斷忘在上個軀殼里沒帶過來？

澤天聳聳肩：“那還不簡單，‘殺神’已經夠讓人害怕的了，多積累點感激和友善難道不好么？畢竟你是個人，要快快樂樂地過生活，又不是戰爭機器。對，死人是不會泄密，那干脆全亞薩的人都成廢墟人得了。”

說到這兒，澤天笑容張揚，“再說了，堂堂殺神艾麗莎，難道還怕兩個平頭百姓不可？要是敢蹦跶，再宰也不遲。”

“……”

艾麗莎屈肘，捅在澤天的腰眼，讓他瞬間從昂首闊步轉成腎虛腰酸。

“快走吧，啰里啰嗦的。”艾麗莎說著，嘴角也噙著一絲笑意。

很快鎮門就到了。外面的空地上已經站滿了人。艾麗莎和澤天不準備引人注目，牽著馬悄悄混進了人堆里。

還沒等他倆站定，從后面傳來呼喝聲：“喂，那邊那兩個，這是你們站的地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