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邊那兩個，這是你們站的地方嘛！”

艾麗莎和澤天同時回頭，看見一個上身硬馬甲，下身寬馬褲，手里握著鞭子趾高氣揚的家伙。

管事的？

澤天試探地問：“那我們該站哪兒？”

那人鼻孔朝天地掃了艾麗莎和澤天兩眼，朝隊伍后面用鞭子柄隨便一指：“那兒。”

艾麗莎和澤天朝他指的方向看。綿長的隊伍一眼望不見頭。艾麗莎個子矮不用提了，連澤天也搞不清隊伍后方是什么光景。

不過看不見不要緊，聞得到就行。恰逢此時從隊尾方向來了一陣微風，隱隱的惡臭讓兩人皺眉。

“告訴你們，這兒是交了入隊費的人才能呆的地方。像你們這種人只配到后面，跟那些瞎眼睛爛瘡疤的垃圾們呆在一起。”那人說道。

“入隊費？！”澤天瞠目結舌，“什么時候還得交入隊費了！”

要知道他和艾麗莎所在的這支隊伍是由政||府組織的難民回歸隊。連年戰亂制造了無數難民。亞薩有的地方人滿為患，有的地方則荒涼得能拍鬼片。現在戰爭結束了，伊薩克下令還田于民，召集流離失所的人們前往政||府指定的地方，建立新的家園。說白了就是官方組織的移民計劃。

這是純政策性的舉動，雖然說是自愿，其實難民們不想去也得去，不然你留在原處也找不到活路。所以政令里特地強調不會收取參與者的額外費用，以免刺激潛在的不滿情緒。澤天眼前這貨在跟他們要錢？這是明目張膽的藐視國王政令。

“不是，您哪位啊？”澤天問。該不會是哪個騙子，趁亂找人做冤大頭吧。

那人傲氣地一拍胸前的徽章：“天鷹護衛隊伍長，比爾。小子，你給我聽好了。國王悲憫又仁慈，免除了你們這些人入駐新家的稅負，可沒說也負責你們路上的安全。維賽里德的鎮長為了切實完成國王的囑托，特地雇傭了天鷹護衛隊。我們保護你們的安全，當然得你們拿錢。”

“哦，原來你們是天鷹‘護衛隊’的啊。額呵呵，額呵呵呵。”澤天努力壓制嘴角的抽搐。

天鷹小隊啊，廢墟獵人圈里無人不曉的‘傳奇’。小隊一共五十人，是廢墟獵人小隊的滿員配置。一次在任務中遭遇了羅蘭小隊的先遣小組，他們五十個人為了搶人家生意呼啦啦圍上去，結果沒到一刻鐘，沒一個家伙還是站著的。而羅蘭小隊一共才十號人，先遣小組里更是只有三名隊員。

對了，還記得羅蘭小隊么？就是被長爪葉猴滅了全團，尸體被猴子們扯著在孤狼小隊面前晃呀晃呀晃的那幾位。

廢墟獵人可沒最低工資。天鷹小隊完不成任務，也就沒錢糊口，逐漸被擠出了廢墟獵人的圈子。澤天很久沒聽說他們的消息了，沒想到鳥槍換炮，跑到這兒來做什么狗屁護衛隊了。

再仔細看看比爾胸前的徽章，澤天確定不是重名的隊伍。要這樣一支除了作戰啥事兒都干得出來的隊伍來保護自己的安全？再次呵呵之。

比爾沒發現澤天在想什么，依舊陶醉在“你們得求我罩”的心理光環之中，朝澤天伸出肥厚的手：“放心，我們天鷹小隊可是正經的組織，可不會做那種漫天要價的事。一人二十銀幣，看你身邊帶著的是個小孩，給你打個對折，十銀幣吧。”

這……您老人家確實不是在漫‘天’要價。你直接把價要到母星了好嗎！

一群在母星地球上稱作羊駝的生物在澤天的心里奔騰。三十銀幣？夠普通人家一年吃喝了好嗎！而且每個月還能改善一次！

見澤天目瞪口呆的模樣，比爾冷笑一聲，一副“瞧吧，就知道你們是群窮鬼”的樣子。其實他還真看錯了。別說三十銀幣，三十金幣澤天也不帶眨眼的。憑借那摳門的精神，他在這兩年攢下不少積蓄，和孤狼小隊的隊員們一同完成的最后一個任務也給他帶來了豐厚的回報。這些錢財都在他離開維賽里德前兌換成了面額不等的通兌票貼身存放，等到了目的地再按需要兌換。

可有錢是一回事，給你錢是另外一回事。我憑什么把錢白白交給你們這群什么事也頂不上的家伙。就不給！怎么地！

不過見澤天遲遲不肯給錢，比爾竟然也不惱怒，收回了空空如也的手：“沒錢也沒關系，只要肯出力氣，你們照樣能加入到隊伍里頭，接受我們的保護。看見那群人沒有？只要你走進去，我保準你身旁這小矮子每天能吃飽睡足，白白胖胖地到南境。等到了目的地上秤稱稱，說不定還能長兩斤。”

順著比爾指的方向，澤天和艾麗莎果然看到了一小群遠離大隊伍的人。都是青壯年男性，衣著有的還能看，有的則有些遮不住身體了。在比爾跟澤天說話的這段時間，陸續還有別人從鎮門出來，匯集到這浩浩蕩蕩的移民隊伍中，因此也不時有人補充到小隊伍里。澤天大概猜出他們是干什么的了，為了保險還是問了比爾。

“這群人加入了天鷹小隊臨時編制。天鷹護衛隊之前是干廢墟獵人的，為了百姓的安危舍棄了那回報豐厚的職業來做護衛隊，不過一時編制還是和獵人小隊一樣，只有五十個人。所以我們從平民里抽取一些身強力壯的做我們的幫手，幫助我們這些精英共同保護所有人的安危。”比爾說，“小子你得感謝我能看上你。別人想去我們還不要呢。行啦，快點兒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給你當炮灰么。

澤天已經能想象出遇到危險時會是什么光景了。三十銀幣就收買一條命，你真當我有這么便宜。

于是澤天很厚臉地問：“工錢多少。”

比爾嘶了一聲：“嘿，你這小子，得寸進尺吶！我給你免了三十銀幣已經夠意思了，還敢跟我要工錢！我就給你兩條路。要么，你給我麻溜地到那群人里頭去，我讓你干啥你就干啥。要么，馬上交三十銀幣，不，四十銀幣！一分錢也不許少。快點兒！”

澤天的態度也很堅決：要錢沒有，要命不給。

比爾被惹惱了，揮鞭子朝澤天的臉打過去。這不是那種軟如靈蛇，舞動起來極具美感的長鞭，而只是一根木棍前頭伸出了幾只皮條。要不是每根皮條前端都打了個結，基本就會被人當做掃灰的撣子。

可別看它長得丑，卻是實打實地走淳樸實用路線。稍微懂行的人都能看出來比爾根本不會用鞭子，但鞭子卻將他的蠻力全數傳遞到鞭梢，七八只皮條頓時炸開，朝澤天的臉狠狠抓去，威力大范圍廣，竟讓人躲無可躲。

比爾熱切地期盼著眼前這小子臉蛋開花的場景。他會狠狠揍他一頓，然后把他扔到挑出來的那堆人里。等地方到了，第一個扔他出去送死。

可惜，現實讓他失望了。那小子身體往旁邊一讓，左手簡單地探出，鞭子被他穩穩握在手中。

比爾難以置信地看著澤天手里的鞭子。要知道之前也有人不自量力地想去抓鞭子，但大多只能挑其中一根皮條抓住，頂多抓住兩條，然后手臂就會被其他的皮條打得皮開肉綻。

皮條挺粗的，就算鞭子在靜止狀態下比爾也很難把所有的鞭梢用一只手包住。可這小子竟然這么簡單地全握住了，簡單得就好像它們被吸進他手心了似的。

身邊已經有人圍觀，竊竊私語讓比爾更加尷尬，也更惱怒。可他竟然拽不回來他自己的鞭子。

澤天趁比爾兩次使勁拽鞭子的中間松手，免得比爾摔個四腳朝天，也算給他留點面子。

然后澤天輕松地聳聳肩：“看來我們只好到后面去嘍。”說完便拉著艾麗莎走出人群。

比爾惡狠狠地瞪著他倆，但也只敢瞪。

這次一同出發前往新家的人真是不少，足有幾百號。澤天和艾麗莎走了一段，來到了隊尾。

如果他們之前在的地方是正常的準備出遠門的隊伍，那么這里就好像是貧民窟，是粘在隊伍后面腐爛的尾巴。而就在這些被排斥的人當中，還有一群人再一次被排斥。之前艾麗莎和澤天嗅到的臭味就來自于他們。這些人面黃肌瘦，形如枯槁，很多人目光呆滯地癱坐在地，對自己身上散發出的汗臭、糞臭還有傷口腐爛的臭味毫無察覺，估計就算被大隊伍拋棄了都不知道。同樣因為交不起錢被趕到后面的人，只要有可能都會盡量遠離他們。

不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拋棄他們，嫌惡他們。一位年輕的少女在他們之間忙碌穿梭，不停地幫這個吸膿，那個擦身。有一些人木然接受她的照顧，但還是有更多的人在她過來噓寒問暖時盡量擠出笑臉。

不過呢難民有男有女，少女不時遇到不方便的情況。好在這時她只要輕輕呼喚一聲“肖恩”，馬上會有一名青年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