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黑塔佇立在遠處。瘴氣繚繞，讓它的身影若隱若現。

“是神殿么？”

艾麗莎輕聲問道。魔族的神殿在外觀上沒有統一標準。有的比宮殿更加富麗堂皇，有的看著跟地下倉庫差不多，只有走進去才會恍然大悟：哦原來這里是神殿。

澤天懷疑地搖搖頭：“如果那是神殿，應該早被人發現了。”

艾麗莎說：“但反過來說就算它不是，這么大個的建筑物竟然絲毫記載都沒有。或許……喂，小心！”

澤天和艾麗莎一起后退一步。剛才站的地方突然從土壤變成了青磚。

一座曾經很精致的拱門在瘴氣散開后出現在他們面前。兩扇銹跡斑斑的柵欄門，上面纏滿了枯萎的爬山虎。可是本應連接在門兩側的院墻卻不知道跑哪兒瘋玩去了，只把大門孤零零地留在這里。前后左右一片空地。

“……你看見了什么沒？”澤天不敢確定地問。

“花園的大門。”艾麗莎說道，檢查起自己的防護服來。

他倆敢打包票，三分鐘前這里還全是高大的樹木，葉片上趴滿了螞蝗。

艾麗莎檢查了一圈，確定防護服沒有破損的地方。瘴氣就算有致幻效果應該對他們也起不了作用才對。

澤天則回頭望去。來時的路上白茫茫一片。“好像咱們沒退路了。怎么辦？”

艾麗莎抿緊嘴唇。

這一副請君入甕的架勢，她不想進去。可是這次她和澤天來是請人家幫忙的，不是來跟人家打架的。不走人家送上來的門，把人家惹激眼了怎么辦。

“空氣異能永生者，請求拜見神殿祭司。”澤天朗聲喊道，替她報家門。

沒有反應。門還是那道門，院墻繼續不見蹤影。地面是很常見的青磚，經常被用來鋪設花園的道路，面積只有以院門為中心兩米之內。再往外依然是森林的潮濕的泥土。

艾麗莎和澤天從門的兩側繞到門之后，發現還是一片空曠。往前走一點，身后的瘴氣逐漸將那扇門籠罩。

澤天拽拽艾麗莎的袖子：“塔不見了。”

果然。從院門的正前方離開，塔就消失了，好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不從拱門下面穿過去就不行是吧。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澤天問。

艾麗莎點了點頭。

兩人于是回到院門前，澤天激發軟金長刀，艾麗莎也抽出了細劍。黑焰從她手掌涌出，纏繞在細劍上，卻不損傷劍本身。自從澤城回來，艾麗莎可以控制黑焰是否燃燒指定的物體了。不過澤天看到了那熟悉的黑色火苗之后，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嚴陣以待的兩個人用各自的武器推開大門。

澤天那一扇掉了下來，被爬山虎的拽了一下，然后躺到了地上。

還沒見到主人呢先把人家門給搞壞了。澤天囧了一下，和艾麗莎一起從爬山虎的斷茬前走了過去，越過了拱門。

果然，進門之后別有洞天。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精致的花園，面積不小，大大小小的花壇錯落有致，小路優雅地在之間穿行，頗有曲徑通幽之感。只可惜，所有的植物全都枯死了，艾麗莎和澤天觸目所及的只有那亂七八糟一團又一團地交織在一起的干枯枝椏。枯黃的樹枝伸到半空，遮擋住小路的前景。曾經是花草掩映的美感，如今只讓人后脊梁發寒。

“看樣子，這里曾經有不少魔族居住過。”澤天說道。花園的布置典型是魔族喜歡的風格，而且規格不低。

“應該是神殿的侍奉家族居住的地方。”艾麗莎說。魔族每個神殿都有專門的家族負責供養。那些高貴的祭司們是不會舍得用自己捧著名貴香料的雙手擦地板的。

高塔依舊佇立在前方。艾麗莎左右觀察了一下，確定他們必須穿過花園。

那就走唄。兩人保持戒備并肩前進。

整整半個小時之后，花園的盡頭才隱隱出現在前方。雖然知道自己步速慢，能花這么久還是出乎了兩人的預期。

澤天快走兩步，把艾麗莎護在自己身后：“你先把異能收起來吧，需要的時候再用。”

艾麗莎聽了。半個小時都在白白浪費異能，她的臉色又開始變得蒼白。

最后這一點路依然跟前面一樣，什么都沒有發生。兩人徹底擺脫了死樹死花死草，回到了灰白的天空之下。自從進了那扇院門，天空就是這副又陰又冷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像南境盛夏那熾烈的艷陽和這里無緣似的。

“從頭到尾連聲鳥叫都沒聽到。”澤天皺眉，“這里會不會已經荒廢了？”

艾麗莎也擔心是這樣。但只要他們所見的這一切不是幻覺，那這里肯定有魔族居住過，至少是曾經。再想找到其他的神殿可就難了：“看看再說吧。”

于是兩人繞過大到能做游泳池，如今卻只有淤泥和枯葉的噴水池，走上近百級臺階，到達了宏偉的宅邸門前。高塔就在這宅邸背后，兩人花了一刻鐘的時間繞過這堪比宮殿的宅邸，卻發現黑塔是建立在另一座山頭的，和這豪宅之間用飛廊連接。之間的斷崖除非兩個人會飛，否則絕對過不去。

“越來越詭異了。按照地圖，這里根本沒有這么深的溝。”澤天說。

“或許是繪制地圖的人沒能走到這里吧。”

“應該不會。”澤天指著地圖讓艾麗莎看。這次他沒拿倒，“這份地圖的確有很多不詳細的地方，但這里，咱們所在的位置，明確標出這是一片坡度很緩慢的山包。兩條等高線之間距離很寬。”

果然如此。艾麗莎問：“你的意思，這里都是咱們的幻覺？”

“總之不正常。艾麗……”澤天猶豫地說，“要不咱們回去？我總覺得不對勁。”

艾麗莎皺眉。澤天不是個膽小鬼。他能這么說肯定不是一般的不安吧。

“還是去看看吧。都走到這里了。”猶豫了好一陣，艾麗莎還是這么說了。

澤天嘆了口氣，然后立馬鼓起勁頭：“那我走在前頭。咱倆千萬別分開。”

艾麗莎心頭暖暖的，將武器握得更緊，為自己更替澤天警戒身后。

宅邸的狀況比花園好得多，只是因為沒人住顯得很是蕭索。叫了幾聲門卻沒人應之后，澤天小心翼翼地推開橡木大門，探身入內：“請問有人在嗎？”

站在門外的艾麗莎也能聽到空蕩的回聲。

澤天又往里踏了一步，想要確認是否安全。也不知道他是手滑了還是怎么，橡木大門脫離了他的手指大力扇了過來。艾麗莎伸手扶門卻被門板砸得后退了兩三步。

門軸的彈簧倒是挺給力的呵，該稱贊一聲老當益壯么。

艾麗莎有點氣悶地想。

不過沖門軸被保養的精心程度，說不定真的還有人生活在這兒。艾麗莎推開門走了進去。

曲形樓梯以如小提琴般優雅的弧度從二樓延伸到一樓，環抱在其中的中庭寬敞得能做舞會大廳。走廊向兩側延伸，層高足有五米，顯得十分大氣。如果忽視積塵，房子可謂窗明幾凈。橫梁好好地呆在原來的位置，沒有斷裂更沒有掉下來，天花板沒有起皮更沒碎成渣，原木地板依然光亮平整，沒有爛到舀出一盆就能去種花。花瓶和柜子等裝飾物在精不在多，而且都好好地呆在墻邊沒東一個西一個。走廊是緊貼著外墻的，接近落地的玻璃窗一扇接一扇延伸到走廊盡頭。窗戶確實不干凈，室外也確實日照不充足，但因為層高很高，走廊里雖然有些昏暗，卻并不影響視物。

“澤天？”

艾麗莎喊道。引起一波又一波的回聲。

除了她自己，這里沒一個活物。

艾麗莎找了一圈，確定沒有能讓澤天在這么短時間內消失的機關。

冷汗從艾麗莎的后背冒出來。她再一次激發出異能，提著劍快步走上樓梯進入二樓。果不其然，她找到了一扇厚重的木門。按照剛才在外面的觀察，這里應該對應通向高塔的飛廊。

既然澤天不知道被弄到了哪里去，那她只有先一步找到潛藏在這里的魔族，“請”他們把澤天給吐出來了。

粗壯的門栓靠細劍劈不動，艾麗莎用黑焰把它燒斷，推門。

門不動。

無論艾麗莎推還是拉，門都絲毫不動，簡直跟雕在墻上的一樣。

艾麗莎仔細一看，竟然真是雕在墻上的！

但是不對啊，她在劈砍門栓的時候，門明明被帶著動了動。而且飛廊正對應這個位置。這里的魔族到底是怎么去神殿的。

一股危機感從腳底躥了上來。艾麗莎轉身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跑。

一樓走廊昏暗如夜晚。柔軟的窗簾遮住窗戶，好似它們一直在那里。

艾麗莎的心愈發沉了下去，腳步更快。她沖下了樓梯，撲向大門，猛地推了過去。

宅邸的大門巋然不動。

氣喘吁吁的艾麗莎退后幾步，點燃火燭，觀察門縫和門軸。

整整一塊木頭，連條縫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