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一處偏僻的山溝。
雖然偏僻,但兩百公里外的圍墻在保衛(wèi)了重要的城市的同時也捎帶著幫這里阻隔了廢墟人的腳步。加上兩邊都是山,所以雖然側方暴露在廢墟之中,但憑借天塹,這里的人們依然過了幾百年的太平日子。
要不是這里實在太過偏僻,商旅不屑于過來,又沒有什么特產,這里說不定也能發(fā)展成城鎮(zhèn)呢。
不過也好,沒有價值,也就沒有人覬覦。戰(zhàn)火也沒有波及到這里。魔族統(tǒng)治時期,此處被醉生夢死的魔族領主遺忘。自由之戰(zhàn)時期,這里沒有絲毫的戰(zhàn)略價值,所以也躲避了戰(zhàn)火的洗禮。村門口的小河緩緩流淌,承載的孩子的歡笑自二百年前一直流淌到今天。
盛夏好似熟透的鮮果,光澤燦爛味道甜美。趁著這一年中最歡快的時光,孩子們盡情地在小河中嬉戲。
忽然,有比小河更加有趣的事物吸引了他們。孩子們爭先恐后地涌向進出村莊的那唯一一條道路,和村中的大人們一同像瞧馬戲團似的打量進村的外人。
澤天被看得無奈,掀開兜帽:“村長,是我。”
“哦哦,是小澤啊!”村民們驚喜不已,紛紛圍攏上去你一言我一語地歡迎澤天回來。
“快,快去通知老頭子。”村長趕緊打發(fā)人回村,然后和村民們一起簇擁著澤天回村。
“好小子,兩年多了吧,才回來。也不知道給村里捎個信,知不知道我們很擔心你吶!”村長嘴上怪道,眼角眉梢卻全是笑。
澤天憨憨地笑著,不太好意思地摸摸腦袋。孩子們早已等不及,嘰嘰喳喳地詢問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嗓門一個賽一個的大。大人們雖然在呵斥孩子不要不懂禮貌,但眼中也是充滿好奇和憧憬。
見到鄉(xiāng)親們,澤天也很激動,盡可能地回答他們的問題,回應村民們的問候,跟這個說一句對那個應一聲,忙得不亦樂乎。
村長忽然奇怪地問:“哎?那位是?”
村民們這才回頭,發(fā)現(xiàn)不遠處還跟著一個人。因為澤天身邊實在太熱鬧,所以顯得他那里很是冷清。
當然了,冷清也不意味著他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一些年幼的孩子顯然認為比起兩年沒見印象不深的熟人,這個陌生的人更有意思。幾個孩子跳著腳,想夠到那人的兜帽,掀開看看他到底什么樣子。要不是他騎在馬上,他身上的斗篷肯定早被扒下來了。
“哦,她是我的朋友。聽說我要回來,跟我回來看看。”澤天笑道。
朋友?
村民們敏銳地捕捉到澤天用的是“她”,打量那人的眼神立馬不一樣了。尤其是各位嬸嬸大媽們,目光犀利得跟X光似的:多大年紀啦?模樣俊俏不俊俏啊?身板壯不壯實啊?能不能生|養(yǎng)啊?
看出鄉(xiāng)親們在想什么,澤天苦笑不已:“不是大家想的那樣好嗎?”
哦哦,也是,女孩子面皮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會害羞。咱們得含蓄點兒。
大家一副了然的神情,點頭表示果斷支持澤天。
……澤天扶額。
好吧,其實鄉(xiāng)親們也沒搞錯。所以說他們不是反應過度想叉了,而是火眼金睛么……
澤天更有扶額的沖動了。
沒過一會兒到村口了。澤天抱歉地跟大家說他要先回家一趟。鄉(xiāng)親們紛紛表示理解,壓下蹭蹭蹭跟野草似的瘋長的好奇心回去了。有些小孩不愿意走,被自家家長拎著后領子提溜回去了。
“呼……”
澤天抹掉腦門的汗。這么熱烈歡迎,他有點兒受不了。
當然,也很開心。他回頭對馬上的艾麗莎說:“可以啦,把兜帽摘下吧。”
夏天穿斗篷戴兜帽也挺折磨人的。不然澤天也不會這么著急將村民們遣走。
“還有人看著咱們。”兜帽下傳來艾麗莎的聲音。別小瞧了村民們的好奇心。現(xiàn)在他們正趴在門縫后面偷看呢。
澤天觀察了下,還真是。
艾麗莎抹了一把熱出的汗,小聲嘟囔道:“我算是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八卦了。”
環(huán)境的力量是無窮的。
澤天吐吐舌頭,扶艾麗莎下馬,然后幫艾麗莎又拉了拉兜帽。沒辦法,誰讓他們的染色劑用完了。這里的人認不出空氣異能永生者,但絕對不會認不出枯血色的頭發(fā)。就算再偏僻,這里也被魔族統(tǒng)治了二百年。
兩人沿著村中央最寬敞,也可以說是唯一一條像樣的路漫步,緩緩向村內走去。村中如此安靜,只有當當?shù)拇蜩F聲,讓村子更顯靜謐。被這安閑的田園風光感染,艾麗莎甚至不覺得那么熱了,不由得心情很好地問澤天:“你第二輩子的前十五年都在這里度過?”
沒什么營養(yǎng)的問題,卻是親密的人才會用的語氣。澤天不禁微笑:“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艾麗莎抬起頭,望著盛夏驕陽下那濃綠的樹蔭,“很好。”
澤天瞇起眼睛,看著艾麗莎的面龐。空氣異能永生者的軀殼膚色白皙,而艾麗莎因為之前身體不太好,臉色總是很蒼白。如今在燦爛的陽光下,她的面龐白里透紅,讓澤天怎么看也看不夠。
突然澤天的臉色變了,快速在艾麗莎耳邊留下一句“等我一下”,然后飛快地轉身拐進路旁的一間農舍。
艾麗莎被他搞愣了,趕快跟在他身后。
走到門口,艾麗莎瞧見澤天正在掐腰而立,對著打鐵爐后面的人沒好氣兒:“喂,老頭,你怎么在這兒!”
“不知道天熱嗎!”
“你打鐵能賺幾個錢!”
“趕緊收拾了,浪費那么多礦石你忍心么!”
“你耳朵聾啦!趕緊點兒……哎呦喂!”
澤天抱著腳直蹦:“死老頭,你燙我!”
“我燙的就是你。”
從爐子后面?zhèn)鱽砝先藨袘械穆曇簦盎煨∽樱鋈ゲ艓滋欤岚蚓陀擦恕_^來給我拉風箱。”
澤天一臉憤懣,掐著腰,氣壯山河:“……拉就拉!”
……艾麗莎汗。還以為他多有骨氣咧。
說著澤天坐到爐子后面,報復性地擠了一下身旁的人:“讓開。”
對方這回沒跟他計較。沒過多久煙圈一個接一個地從爐子后面冒出來。對方正在吧嗒吧嗒地抽旱煙。
澤天呼呼地拉著風箱,嘴巴絮絮叨叨:“你說說你,這么大年紀了還打什么鐵。是你能賣出去還是你敢賣出去?有買這些礦石的錢你不能買點兒補品吃吃?就算要打,還用得著你一個人守在爐子前面?萬一中暑了怎么辦?我走的時候不是讓你收個徒弟你不是也答應了?剛才我還以為是你徒弟在打鐵呢沒想到還是你!還有你這個煙,能不能別抽了,傷肺你知不知道。咳咳!別抽了!”
“嗆不死你。”對方悠然回答,繼續(xù)抽。
“真是跟你講不出理。”澤天恨恨地嘟囔道。可閉嘴沒到半分鐘,又開始啰嗦,“你看看你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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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麗莎很糾結。她好像很多余哎。
忽然,從爐子旁邊冒出一個干瘦老頭。只是腦袋從爐子旁邊探了出來,瞅了艾麗莎一眼。
艾麗莎露出真誠的笑容:“爺爺……”
對方絲毫不感興趣地縮回去了。
……好。
艾麗莎抽搐。
那老頭用煙袋鍋敲了下澤天的腦袋。艾麗莎沒看到,是通過澤天哎呦一聲,然后氣急敗壞地抗議知道的。
在那位老者面前,澤天的抗議根本沒效果。他磕磕煙袋鍋子:“好小子,拐回來個永生者。”
呼呼的風箱突然沒了動靜。
“爺爺,你……”
“臭小子,就你還想騙過我。”老者很是自得地說道。然后煙袋鍋子從爐子上方露出了頭,朝里揚了揚,“丫頭,進來吧。”
艾麗莎抿緊嘴唇,警惕地踱進打鐵鋪。
打鐵鋪不大。雖然為了散熱房舍搭建得很是通風,但盛夏天守著個爐子依然會讓人汗流浹背。為了不增加熱度,屋子里沒有其他的光源,只有爐膛內通紅的炭火把澤天和那位老者的臉都映得通紅。不知道為什么,艾麗莎覺得這個干瘦的老者有些面熟,但他跟澤天并不相像,于是神情不由得凝重。
“小丫頭,放松點兒。”老者叼著煙袋,上下打量艾麗莎,“不錯,貨真價實的魔族。好小子,干得漂亮。不愧是我的孫子。”
“爺爺你能不能說的好像我拱了棵好白菜似的。”澤天嘟囔抗議,“我又不是豬。”
“你比豬還笨。”老者伸出汲著拖鞋的腳,用腳尖踢踢澤天的屁|股,“去,打水去。”
澤天氣鼓鼓地揉揉屁|股,灰溜溜地提著水桶出門去了。
老者撥弄炭火,再將加工到一半的鐵塊放到旁邊的工作臺上,然后去整理插在桶中的各種工具,擺弄對方在旁邊的原料。
艾麗莎好像再一次被遺忘了。不過正好,她利用這個空當仔細觀察眼前這位老者。
“看夠了沒有啊?”背對著她在收拾東西的老者忽然問了一句。
艾麗莎收回了目光,斂容而立。
老頭轉過頭,再一次打量了艾麗莎,好像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能把殺神艾麗莎拐回來,也不枉我白教澤維爾那小子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