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瑞斯領(lǐng)著自己的護衛(wèi)還有國王的守衛(wèi)，氣勢洶洶地穿過議事用的前殿，前往國王所在的后殿。

后殿曾經(jīng)能裝下整個魔族皇室，滿足他們的生活所需，可見其面積有多大。但瓦瑞斯輕車熟路地在各種隱秘小路穿行，很快找到了國王所在的隱秘房間。

門口只有兩個守衛(wèi)，與其說恪盡職守，不如說在例行公事。見瓦瑞斯氣勢洶洶而來，兩人本能地橫起手中的儀式兵器。

見狀，跟在瓦瑞斯的守衛(wèi)長快步上前，呵斥他們趕緊放下手中的武器。瓦瑞斯男爵是來解救被軟禁的國王的。

兩名守衛(wèi)面面相覷：“陛下親自下令不許人打擾的。而且里面除了陛下，只有……”

守衛(wèi)長大手一揮，身后的部下立即上來把這兩人捂嘴綁了。

他轉(zhuǎn)身對瓦瑞斯誠懇地說道：“男爵先生，鄙人和這些兄弟們的身家性命全在您手里了。到時陛下若責(zé)怪今日我等的舉動，請您務(wù)必美言一二。”

瓦瑞斯頷首，真誠地說道：“您放心，你們都是保衛(wèi)國王的忠臣，正因為各位深明大義，我們才能如此順利地解救國王陛下。等到事情結(jié)束，我保證陛下絕不會怪罪你們。”

言罷，一行人沖進門。守衛(wèi)們迅速控制了房間的外面和一層。瓦瑞斯和守衛(wèi)長一同順著樓梯沖向二樓。

伊薩克就在那上面。

聽到底下的陣仗，他轉(zhuǎn)過頭來，放下茶杯，平靜地面對著氣勢洶洶的人們。

——這有不少是想象。厚重的紗簾將陛下所在的陽光房和瓦瑞斯他們之間隔開了。

“陛下，請您出來！”

瓦瑞斯急切地說。他不能再上前了。一旦對國王有了肢體接觸，就算他的本意是解救，到后來肯定也會被怪罪。

“你來得很快。”

伊薩克淡然的聲音在這不大的精致小屋中幽幽回蕩，甚至有些許談笑的意味，“我還在猜想，你是在今天下午到還是明天來。”

“陛下！”

瓦瑞斯焦急地叫道，心中不由得慌亂。國王知道他會來？那怎么可能只身坐在這里！就算他對自己再自信，也不會以自己的性命犯險吧！

可是誰在保護他呢？為什么看不到！

“你不想問我什么么？”

伊薩克又啜飲了一口茶，風(fēng)輕云淡地問道，好像他才是那個被一堆人保護著，逼迫別人的人。

瓦瑞斯咬牙：“……您為什么要這么樣做？”

故意將全亞薩的軍隊集結(jié)在南境，運用假情報欺騙他們，然后再一舉殲滅？您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跟廢墟人串通好了似的！

層層疊疊的帳幔影影綽綽，瓦瑞斯隱約能分辨出伊薩克歪了歪頭。一般而言，伴隨這個動作的是莫測高深的微笑。

緊接著瓦瑞斯身后傳來慘叫！

身后一陣溫?zé)幔呷鹚姑腿晦D(zhuǎn)身，身后所有的人竟然全都倒在地上，無聲無息了。

陰影中，一襲斗篷幽幽飄蕩而來。

幔帳后面的伊薩克朗聲笑道：“你來晚了，學(xué)士。”

瘦高的學(xué)士瞥了一眼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瓦瑞斯：“陛下，這個人留給您。”

“我？為什么？”伊薩克雖然是問句，但聽他的語氣，似乎已經(jīng)知道學(xué)士的意圖了。

“本能不能被長期壓制。陛下應(yīng)該學(xué)會減壓。”

學(xué)士恭恭敬敬地說道，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唉。”

幔帳后的國王起身。

輕柔的幔帳被冷硬的鋼鐵撥開。伊薩克提著長劍，笑吟吟地走向瓦瑞斯。

瓦瑞斯癱軟在地，迭聲求饒：“陛陛陛……陛下饒恕，我我我我我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他。

伊薩克心中想著，嘴上卻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手起，刀落。

“又弄臟了。”

伊薩克看著身上的血，抱怨道。“這是第幾次了？”

學(xué)士什么也沒說，只是親自取出換洗衣物，服侍陛下更衣。

陽光再明媚，穿過層層帳幔的阻隔后也只剩下淺淡的熱度。在溫柔的陰影中，伊薩克狀似無意地撫摸胸腹的一處傷口。

但就這一點小動作也被學(xué)士發(fā)現(xiàn)了。他為伊薩克合上衣襟：“陛下，您不會再疼痛。”

是么？

一股難以壓抑的煩躁自腳跟升起，席卷伊薩克的全身。突然之間，他只希望學(xué)士沒下手那么干脆，給他留兩個活口讓他泄憤。

他渴望殺戮。他憎恨生命。

他……怎么會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

“南境的軍隊基本被全殲了。只有艾麗莎率領(lǐng)的幾千人逃脫。”單膝跪在伊薩克面前，為他整理衣物的學(xué)士抬起頭，“幫我們找到她。也是幫您自己，除掉她。”

伊薩克只想挖掉這家伙的那兩只干癟的眼球。

可是與此同時，他又忍不住狂熱地想要按照學(xué)士的話去做。這是本能的沖動，理智在它面前不堪一擊。

他所能做的全部反抗，只有親手宰掉那個家伙。

在學(xué)士的注視下，伊薩克點點頭，走向書桌，下達了對艾麗莎及其手下幸存部隊的通緝令。

***

一轉(zhuǎn)眼，幾個月過去了。

大雪封山，人類軍殘部的日子很不好過。

但他們始終沒有被清剿。每當(dāng)生死關(guān)頭，總有人給他們送來能夠救命的情報。而補給也一直通過極為隱秘的通道運送過來。少是少了點兒，至少能讓人堅持下去。

于是他們干脆順勢沉寂下去，好像已經(jīng)被這寒冷的冬天埋葬了一般。而廢墟人在他們有智力的同伴的驅(qū)策下，暫時放棄對軍隊的搜尋，轉(zhuǎn)而對付平民。他們很清楚，自己對生者的最大優(yōu)勢在于他們已經(jīng)死了，不用吃飯不用睡覺。而無論平民還是軍隊，在他們眼中都是需要被消滅的對象。

然而事情卻沒有他們想的那么容易——雖然對于絕大多數(shù)廢墟人而言，“想”這個行為本身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平民并不如他們想象的那般手無寸鐵一觸即潰，而是拿起了手頭所有能利用的東西反抗。而且漸漸地，他們發(fā)現(xiàn)有不對的地方。就算求生意志讓人堅強，也彌補不了戰(zhàn)斗力之間的巨大差距。可這些平民不僅能跟他們戰(zhàn)平，有時反而能小勝他們？

到后來，竟然拉出了以太武器。不都說是軍隊控管的么？怎么到平民手里的！

但他們沒有多少時間用來錯愕。很快，被堵在山上出不來的軍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后方撲向他們，與前方造成合圍之勢。廢墟人元氣大傷，一下子走了下坡路。生者雖然艱難，卻一點點地擴大戰(zhàn)果。

終于，在有一年春暖花開之際，廢墟人走向末路。即使有阿撒茲勒塞西莉亞這樣的強大戰(zhàn)力，但生者這邊魔族一方的能力也不可小覷。沒了高等廢墟人的智慧，其他的低等廢墟人在艾麗莎等將領(lǐng)率領(lǐng)的隊伍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然而就在全國形勢一片大好之時，首都突然傳來被圍困的消息。原來廢墟人竟?jié)摲搅藝跎韨?cè)，怪不得半年之內(nèi)國王做出了那么多讓人匪夷所思的決定。事不宜遲，生者打出解救陛下的名號，向首都奔襲。

最先到達的是艾麗莎一部。艾麗莎所率領(lǐng)的是正規(guī)軍的殘部，人數(shù)最多，戰(zhàn)斗力也最強，很快將據(jù)守首都的廢墟人剿滅干凈，奔向國王身側(cè)。

仰望坐落于巍峨山巔的王宮，艾麗莎五味雜陳。她又回來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之后，她再一次站在這山腳，再一次仰望山頂?shù)挠裼瞽倶牵僖淮我獙⒁粋€國王拉下王座。

那么這一次之后，她又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澤天拍拍她的肩膀。

二人舉起武器，率領(lǐng)部隊沖向山巔。

一路上部隊勢如破竹。原本安置在山路的防守部隊見是同胞來了，立馬放下武器，轉(zhuǎn)身砍殺威逼他們的廢墟人。艾麗莎的隊伍愈發(fā)壯大，竟如滾雪球一般一直滾到山頂。

王宮大門從內(nèi)里打開。看清迎面走來的人，艾麗莎和澤天都笑了。

“瓦瑞斯，你果然沒死。”

*********倒數(shù)，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