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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京城中連續大雪數日，周邊城鎮更是大雪封路，災情告急。皇城中已經接連三日朝會不散，重臣匯集，為的就是解決眼前的危機。白衡英雖然也參與朝會，但他多時都是保持沉默，只眼見太子與襄王爭相獻策，誰也得不到白伯安的肯定。

今日朝會散去已是未時，白衡英這些時日一直住在別院中，他的轎輦先將他送回王府，待他寬衣后再將他送去別院。誰知剛到王府門外就看到了別家的車馬停在王府外，白衡英猜不到是何人到訪，只好匆忙更衣后去了偏廳會客。一推開門就見宗辛的母親安淑敏坐在偏廳之中，宗辛立在一旁乖覺聽話，大氣都不敢喘。

安淑敏是安貴妃的姐姐，所嫁之人是禮部侍郎宗齊偉。宗齊偉的官職雖然不高，但因白伯安極其寵愛安貴妃，對她的幾個姊妹都賜予了夫人的稱號，安淑敏被封慶華夫人，品階倒是比宗齊偉還要高些。

白衡英一見安淑敏立刻老老實實地作揖行禮，低著頭比宗辛還要乖覺。

“肅王殿下總算是回來了，我這來了幾日，終于見到你了。”

白衡英連忙賠笑道，“姨母這是哪里話，這些時日大雪封城，我多時都在宮中參加朝會，也是有幾日不曾見過母妃了。”

“別拿你母妃來搪塞我。你們兩個整日都不在王府中，誰知道你們又去哪里尋歡作樂。原本把少虛放在你王府中，是希望你們兄弟二人能互相扶持，如今可好，竟是一個鼻孔出氣，欺上瞞下胡作非為。”

“姨母息怒，我與少虛在府中何時胡作非為了。”

安淑敏拍了拍面前的桌案，白衡英聞聲去看，只見上面堆著許多畫卷卷軸，這才明白又是為了議親的事。原本以為是他收留顧羲凰的消息不小心走漏，引得安淑敏訓斥。如今倒是放下了一顆心，說道，“原來姨母今日來又是為了議親的事，我還以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錯事惹怒了您。”

沒想到這話卻惹得安淑敏更是不快，說道，“難道這件事不足以惹怒我么？上次我替你尋來了不少京城中高門貴女的畫像，希望能選出一位側妃來照顧你。誰知你竟讓少虛來回我，你的婚事由陛下和娘娘做主。倒教我忘了你是王爺的身份。”

“姨母此話，紫微不敢受。”

“你若真的對我敬重，就該好好考慮我的話。你該知道如今京城中紛爭四起，除了五皇子年紀尚輕，又是嫡子，沒有合適的世家小姐婚配，只娶了側妃，其他幾位皇子都有婚事匹配勢力。你身邊常年服侍的不過兩名侍妾，正妃自然是需要陛下首肯，可側妃能帶來的勢力也是不能忽略的。若你真的想要……”

安淑敏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宗辛從旁打斷，他們母子二人對視了一刻，宗辛只慎重地搖了搖頭。安淑敏自然明白后面的話不應該輕易說出口，她理了理外袍的衣襟，起身說道，“姨母今日只說這么多話，肅王殿下還是應該早做考慮的好。”

宗辛送走了安淑敏，回來時見白衡英有些凝重地坐在偏廳里，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些畫卷上。

“王爺今日還去別院么？”

“自然是要去的。這幾日朝會都在為了賑災的事忙碌，我也想聽聽昭熙君對這事的看法。如今十一月，再過一個月就是年關，若是不能在年前處理好這件事，只怕會民怨沸騰吧。”

別院深雪，午后天就陰沉起來，不過一會兒就飄起清雪。

顧羲凰看著廊下剛剛被仆役們請掃過的雪堆，只怕這場雪一下又是一整天。從十月底京城的風雪就不斷，算起來這些日子應該已經算得上災禍，朝廷上下一定為此勞心。雖然這些時日她跟白衡英相處融洽，也發現彼此性情相投，算得上半個知音，可她很清楚自己來到這里的目的。想必白衡英差不多也到時候要對她試探一番了。

不一會兒就見素荷踏著小碎步從回廊走了進來，對著她行禮道，“公子請姑娘一同出門，還請姑娘添衣御寒。”

“你家公子可說了要去什么地方？”

“奴婢不過替公子傳話，公子并未提及此事。”

顧羲凰沒想到白衡英會邀請她一同出門，也不知道究竟要去何處，只穿戴整齊后隨著素荷去了別院的門口，登上了白衡英的馬車。馬車上寬敞溫暖，白衡英坐在她對面看起來有些疲憊。

“匆忙行事，讓昭熙君陪我走上一遭，還請莫怪。”

顧羲凰還禮道，“紫微君不必如此客氣，只是今日風雪交加，卻不知道你是要去什么地方。”

“正是風雪交加才想要去南北二市看看，京城連續數日降雪，不知道他們要如何生活。”

“紫微君為何會突然關心起南北二市的平民生活？”

白衡英抬起眼，方才的疲憊似乎盡消，眼中明亮異彩。“難道昭熙君對他們的處境一點也不關心么？”

“我不過是一個異鄉飄零之人，可能生存處境尚不如他們，又有什么立場去關心他們。倒是紫微君看起來不像是一位憂國憂民的賢士。”

“昭熙君這樣說實在是令我羞愧。”

還沒到北市的街巷口，馬車已經被積雪攔路，迫不得已白衡英與顧羲凰只能下車步行而去。東西二市熱鬧繁華，達官顯貴聚集，自下雪之日起主道上便日日清理積雪，以免阻攔車駕。可剛到北市的街巷口就已經被積雪阻攔，白衡英的表情不可察覺地凝重起來。他二人沿著街巷中被人踩踏出來的一條小道緩步而行，只見周圍的民居大門緊閉，每家每戶只有門口的一小攤位置被掃清了積雪，整條街都透著荒涼死寂之感。

顧羲凰也是神情嚴肅，她知道京城之中貴賤分明，卻沒想到竟是無人在意普通百姓的生計。若是京城之中平民都是如此境況，那周邊城鎮一定會比這更為嚴峻。她看著走在前面白衡英的身影，看來這次就是他對她的試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