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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傷的十多天里,顧羲凰知道自己住在安貴妃的羽華宮中,卻一直未曾見過安貴妃露面。她倒也不甚在意,原本就不想跟宮里的人有太深的接觸,更何況那人還是白衡英的母妃,若是真的見了面還不知要如何應(yīng)對。在她身邊伺候的幾個宮人平日里都喜靜話少,有時回話連眼睛都不敢抬。這讓她不由得想起了在白衡英的別院第一次見到素荷,也是這般的小心謹慎??磥戆缀庥ⅠS下自有一套本事,羽華宮中的宮人們大約也都是他安插進來的心腹。
她這幾日后背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了痂,夜里不再疼得醒來,也可以勉強下地行走。走時卻不太敢直起腰背,只能弓著腰,她心中嘲笑自己看起來像個風燭殘年的老嫗。
這日,晨起后宮人們就來服侍她換藥更衣。褪去衣衫,后背上的繃帶被一層層剝開。前幾日換藥時繃帶黏在新長好的皮肉上,撕開還有些許痛楚。今日當繃帶被全部剝離,顧羲凰也沒感覺到一絲痛意。她心中抒懷,這傷總算是養(yǎng)的差不多了,也總算能離開皇宮了。
“姑娘的傷看著大好了?!苯o顧羲凰換藥的小宮女聲音聽著很是歡欣,她用手指輕輕觸碰著顧羲凰傷口的血痂,問道,“這樣會覺得有些疼么?”
顧羲凰搖頭道,“不疼了,昨晚夜里睡得也很好,想來的確是無礙了?!?/p>
小宮女感慨道,“太醫(yī)果然妙手。這樣肅王殿下也就能安心了?!闭f完才覺得自己失言,連忙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顧羲凰聽到“肅王”二字也是一愣,她大約已經(jīng)兩三日沒有見過白衡英了。前幾日他還來得及格外殷勤,又是補藥又是進貢的水果又是宮中難得的藏書,生怕顧羲凰在羽華宮悶著。如今,卻連影子都見不到了。
她感覺心里有一絲酸澀,卻無處宣泄,只淡淡問道,“肅王殿下的傷勢可痊愈了?”
“小人不知,肅王殿下身邊只有宗辛大人侍奉,我等皆不得靠近。”
說話間宮人將藥膏涂抹好,重新纏好繃帶,為她換好新的衣裳。服侍她用過早膳吃了藥,她便側(cè)躺在榻上,手里翻著書冊卻心不在焉。藥效上頭,她又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早已過了午膳時辰,宮人們不敢吵醒她,見她醒了這才準備去傳膳,卻在房間門口被攔了下來。白衡英穿著一身青綠色的常服走進房間,臉色比之前些天紅潤不少,他走起路來身側(cè)帶風,身上的傷已經(jīng)基本無礙。
顧羲凰見他來了,小心地坐起身,低聲問道,“王爺怎么來了?”心里卻有著說不清的竊喜。
白衡英笑著坐在她對面,回道,“我聽說你的傷已經(jīng)基本痊愈,今天是來接你回王府的。畢竟……一直住在宮中實在不便。”
顧羲凰點點頭,以她的身份住在宮中這些時日,大約已經(jīng)有了不少的流言蜚語,是該盡快離開的。還沒來得及回話,只聽白衡英繼續(xù)說道,“我給你帶了一身新衣來,等下?lián)Q好了,我就帶你出宮?!?/p>
“新衣?”顧羲凰不明所以,“那就多謝王爺了?!?/p>
白衡英將帶來的新衣命人送了進來,自己就先行離開去往安貴妃的寢殿。因為不能沐浴,宮人們小心地為顧羲凰擦拭了一番身體,換上了白衡英送來的新衣。這衣裳通身月白,錦緞上暗紋繡著幾朵小小的蓮花,顏色清淡雅致,很合顧羲凰的心意。她的頭發(fā)半披散著,挽了個簡單的發(fā)髻,綴有幾顆明珠,看起來人也精神爽利不少。
顧羲凰對著銅鏡照了照,她這些天在宮中養(yǎng)傷,補氣血的藥喝得太多,山珍海味也沒有少吃,但身量還是清瘦著。鏡中的自己臉色不再似前些時日蒼白,唇上也有了些許的血色。
宮人們攙扶著她小步走向安貴妃的寢殿,白衡英早已在殿外等候。見她來了,穿著新衣,臉上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你穿這衣裳很好看?!?/p>
顧羲凰看了一眼寢殿緊閉的大門,問道,“我在宮中住了這些時日,一直未能向貴妃娘娘請安,如今離開……”
白衡英眼中情緒暗了下來,回道,“不必了,母妃前些時日受了驚嚇,身體不好,已經(jīng)歇下了。”他說完從袖中摸出一方絲巾,走上前將絲巾蒙在顧羲凰的臉上。
她不解地看著他,他只淡淡回道,“這樣對你好?!?/p>
顧羲凰一路坐著轎輦到了宮門,下了轎輦又由白衡英攙扶著小心坐上了馬車。馬車內(nèi)墊著厚實的皮草,炭火也很充足,似乎還熏了香。顧羲凰坐定后感覺很是心安,離開皇宮簡直卸掉了她身上巨大的枷鎖。
白衡英一同上了馬車,坐在她對面,目光毫不掩飾地盯著她看。被他盯著有些局促,顧羲凰只能勉強找些話題來打破這氣氛。
“少虛君今日怎么沒來?”
“少虛在府中打點一切,抽不出身?!卑缀庥⒄f著從旁邊拿出一個食盒,打開道,“我去時聽說你還沒有用午膳,先吃些東西墊墊吧。都是你平日里喜歡的點心,我特意命人早起現(xiàn)做的?!?/p>
顧羲凰看著食盒里模樣精致的點心,心中一暖,嘴上卻說道,“勞煩王爺了,還是回了王府再吃吧。”
“我們現(xiàn)在不回王府?!?/p>
“不回王府?”
“有個地方想帶你去看看。只是現(xiàn)在時辰還未到,我們先在京城中四處逛逛?!?/p>
顧羲凰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想到自己背上的傷,只能無奈道,“王爺可是忘了我如今還有傷在身?!?/p>
白衡英垂下眼眸,回道,“我自然記得你的傷。以防萬一,已經(jīng)提前問過太醫(yī),太醫(yī)說了無礙,我才敢?guī)愠鰜??!?/p>
顧羲凰笑了笑,她知道白衡英的脾氣,既定的事實不會輕易更改。只好在食盒里挑揀了幾樣點心填飽肚子,隨著馬車車輪滾滾,聽著周遭的人聲越來越嘈雜。她耐不住好奇掀開馬車的車簾,只見男女老少都面帶欣喜地往一個方向走去。
“這是怎么了?好像前面有什么熱鬧。”
白衡英卻賣起了關(guān)子,“等你下了馬車,自然就知道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