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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衛將陳迦收押,一旁的親衛已經將陳迦行囊中與白衡東的書信整理出來送到鄒華手上。余下的皇城衛正在封鎖慧靈寺內外,肅王府的侍衛也在一同協作,開始緝拿慧靈寺地下的一干人等。
寺中的和尚們跪了一地,每個都被五花大綁后丟在一旁。地下通道里又抓出來十余個身形強健的打手,還有二十幾個正值妙齡的女子。那些女子常年住在地下,臉上都沒有什么血色,只是用脂粉蓋著更顯蒼白,在陽光下格外可怖。
看到那些女子虛弱的身體,白衡英與鄒華都不自覺地皺起眉頭。還未來得及發作,只聽一個隨從來報,“回稟將軍,王爺,地下所有人都已清出,一應文書與賬冊也都查抄清楚?!?/p>
白衡英看了鄒華一眼,說道,“姐夫,我想下去看看?!?/p>
鄒華連忙勸阻道,“那樣腌臜的地方有什么可看的?地下并不通風,又藏了這么多人在里面,里面的味道定是難聞得很。紫微,你此行已經幫了她們,不必再親自下去了?!?/p>
白衡英搖了搖頭,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從一旁的皇城衛手中拿過一個火把,自己一個人走了下去。
黑暗無邊的壓抑,每走一步白衡英都聽得到階梯發出的咯吱聲,沒走過兩步,已經沒有任何的光亮,只能依靠火把來照亮。
這地下修的有模有樣,下了階梯就是一個寬敞的廳堂,兩側擺著木柜,粗略地看上一眼,都是些杯碗茶盞。再往前走就是一間間獨立的房間,每間房倒也寬敞,能放得下一張床榻還有一張不大不小的桌子,只是里面光線昏暗,只在兩側的墻上各放著一盞油燈。
正如鄒華所言,地下的空氣并不流通。慧靈寺又是一座寺廟,那些被迫賣身的女子不見天日,一應吃喝拉撒都在地下。雖然已經刻意焚了香,還有脂粉的味道懸浮在空氣里,還是會引人作嘔。他恨不得一把火將這里徹底燒掉,一了百了。但一想到周邊還有民居會受牽連,就按下了這個想法。
白衡英壓抑住胸中的惡心,將內外轉了一圈后,這才走上地面。鄒華見到他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沒事吧?”他看著白衡英蒼白的臉色,這句話有些明知故問了。
白衡英只搖了搖頭,將手中的火把遞還給皇城衛,嘴唇緊緊抿在一起。
鄒華在他肩上拍了兩下,說道,“若是覺得不舒服,這里交由我善后就好?!?/p>
“我沒事,勞姐夫掛心了?!卑缀庥⒚銖娍刂坪媚樕系纳裆值?,“不過我這里的確有一件事需要姐夫幫忙?!?/p>
鄒華見他無事,只爽快道,“紫微但說無妨?!?/p>
“這些女子被人擄來做這種營生,如今大約是有家回不得。就請姐夫著人去問問她們的意思,愿意留在京城尋親的,就由官府為她們張榜尋親,絕口不提慧靈寺暗娼一事與她們有關。不愿留下的就在瀟州或者漣州為她們備好戶籍,讓她們在那里有個干干凈凈的身份吧。”
鄒華很是贊同地點頭道,“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來辦。只是陳迦還有這些證據,你是打算送去刑部,還是直接送到父皇面前?”
“你我今日都親自站在這里了,又何必勞煩他人呢?”
黃昏日落。
白衡蘇快馬疾馳而來,剛停在東宮門外,人已經跳下馬背。他面色焦灼,待東宮護衛替他傳話引他入廳時,白衡修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伯同怎么來了?”白衡修起身迎上來,見他目光閃爍,又低聲問道,“出什么事了?”
白衡蘇將廳堂內外打量了一遍,見到只有賈戎行與徐湛二人,問道,“大哥這里說話可還方便?”
白衡修立刻意會,頷首道,“興容與梓墨都是自己人,有事就說吧?!?/p>
“白衡東替換死囚的事被發現了,不止如此,就連慧靈寺的暗娼一事也悉數被捅了出來,跟暗娼牽扯的官員名單現在就放在御書房的桌案上。父皇大發雷霆,已經派人圍了襄王府,還把牽扯其中的官員一并下了獄?!?/p>
白衡修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問道,“怎么會這樣?是誰做的?舅父不是已經說過不會插手這件事么?”
“不是舅父?!卑缀馓K搖著頭,看向白衡修的眼神欲言又止,“是鄒華,還有……四哥?!?/p>
白衡修愣了一瞬,鄒華是白瑞瓊的駙馬,他與白瑞瓊不合,被鄒華算計,算不得什么新鮮事。但是白衡英……白衡修想著幾日前自己還在與柳輕璇商量要讓白衡英來東宮做客,曾經兄弟幾人在庭院中熱絡暢聊的景象還在腦中回蕩,就像有一把鋒利的劍刃毫無防備地斬破了所有美好。
白衡修向后退了半步,感覺喉嚨干澀,啞聲問道,“消息可真?”
“我今日在父皇身邊報備邊關事宜,準備不日離京。申時剛過,四哥與鄒華就一并來到御書房,甚至還把陳迦一并送入了宮中。為防我走漏消息,父皇將我一直留在御書房內,樁樁件件都是我親耳所聽,自然是真的。”白衡蘇說完向白衡修投去質詢的目光,“大哥,你現在打算怎么辦?咱們手底下的官員多半都與此事牽扯,若父皇此次深究下來……”
“父皇必然是要深究的!”白衡修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兩三個度,“原以為放白衡東一馬,慢慢再從這件事里抽身。現在倒好,紫微他……”白衡修咬緊牙關不再說話。
“我想不明白四哥為什么要這么做,明明他手下的官員也在其中,他就不怕因此事累及自身么?這樣破釜沉舟的舉動,實在不像他的做派?!?/p>
白衡修卻道,“我想,他只是不想再繼續偽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