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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辛收回目光,再次拜禮道,“回侯爺,晚輩正是宗辛。”
劉自洲將劉月儀這副模樣盡收眼底,以他對自己女兒的了解,她定是滿意的。遂換了一副更加親切的笑臉,對著宗辛說道,“不知宗子爵要往何處去?”
“回侯爺,我大哥還有幾位貴客在內院喝多了酒,我隨二哥去給他們做些解酒的湯藥。”
劉自洲看向一旁的宗勉,笑道,“原來這位竟是慶華夫人府上的二公子,恕我眼拙。”
宗勉很是得體地笑著,對著劉自洲拜道,“晚輩常年不在京中,侯爺不認識我是自然的。眼下小弟就要成婚,我與大哥才在京中小住。”說完還不忘看向劉月儀。
劉自洲將劉月儀往身旁拽了拽,說道,“今日肅王生辰,我特意帶月儀前來給王爺賀壽的,正巧遇上你們。”
劉月儀目光不自然的掃了宗辛一眼,遂低下頭去,隨了女兒家的禮數對著二人一拜,“月儀見過兩位兄長。”她說話時聲音清亮,目光流轉間,倒少了幾分在王府門外的英氣。
白衡英這時說道,“侯爺與縣主先入內院小坐吧。少虛小去片刻即歸,到時再閑聊也不遲。”
劉自洲點點頭,隨著白衡英就入了內院。劉月儀跟在后面,又不自覺地停下來瞧著宗辛的背影多看了兩眼。
此時,慶華夫人夫妻二人已從花園回來,剛坐下就見到攜女而來的劉自洲。兩家已算得上是姻親,慶華夫人立刻熱絡地迎上去,將劉月儀拉在自己身邊左右打量,宗齊偉也與劉自洲寒暄起來。兩家人坐在一桌席面上,看著好生熱鬧。
白衡英總算是得了閑,往白衡章那桌走去,給自己添了杯茶后,坐下緩著神。
“我倒是沒想到西昌侯會帶著小女兒親自來給你賀壽,想必京中也沒有人能想得到你肅王會有如此待遇吧。”白衡章看著那桌席面,端了杯酒輕輕笑道。
“三哥這般是要打趣我么?”
“我為何要打趣你?紫微應該知道我此話何意。”
白衡英沉下目光,回道,“我的確也沒想到西昌侯會親自來我府上賀壽,原本想著大約會派人送來一份無足輕重的賀禮,聊表心意就是。誰知道竟還帶著待嫁的女兒就一同來了,這位榮北縣主倒是與眾不同。”
“那是你不知道這位榮北縣主的彪悍。”
白衡英來了興致,說道,“愿聞其詳。”
“西昌侯一家從軍,從鎮軍大將軍劉武章開始便是自軍營起家。你該知道劉武章將軍乃是前朝的人,雖然沒有懷念過前朝,但父皇顧忌他權威太重,未曾授予爵位。而西昌侯則是與父皇同軍出身,又相處多年,在父皇即位后授予的西昌侯爵位,算得上滿門榮耀。可在劉家無論是否有爵位官位在身,都要在軍中歷練一番,才算合了劉家的規矩。劉家這一代只有兩個女兒,劉月清與劉月儀兩人都是自小就在軍中習武騎射,餐風飲露受盡苦楚。劉家男子會的女子也會,甚至還會更佳。劉月儀便是劉家這一輩中格外突出的女子,五六歲時就熟讀兵書策略,在西昌侯帳中看著沙盤策略長大,對北方軍事一清二楚。甚至在她十三歲時已經能身著盔甲隨軍出征,馬背巾幗,策馬橫槍,無人能擋。可惜,去年年底她母親覺得她也該到了婚嫁的年紀,不能再繼續留在營中,這才接回了京城養在閨中。”
“沒想到小小年紀竟是如此的巾幗梟雄,這樣的女兒難怪西昌侯會如此疼愛。”
白衡章笑道,“不瞞你說,我聽到不少謠言,西昌侯原本是看不上宗家這門親事的。畢竟他上一個女兒嫁的可是皇后娘娘嫡出的惠王殿下,雖然只是個側妃,也高人一等。可這位榮北縣主并不在意這些,她母親也是個有遠見的人。只說慶華夫人一家家風寬厚仁德,不會介意她曾上過戰場殺敵,也不會嫌棄她不懂府中諸事。又說宗辛在肅王身邊多年,定是個妥帖穩重的性子,會是良配。”
“所以西昌侯這才帶著榮北縣主來見宗辛一面?方才匆匆一面,我想劉月儀應該對這門親事很滿意才是。”回想起方才劉月儀看向宗辛的神情,自然該是滿意的。
白衡章見他這副表情,忍不住打趣他道,“何必在意旁人的婚事,你自己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
白衡英略顯無奈,扭過頭去給自己斟了杯酒,說道,“我的婚事又何時由得了自己做主?”
夜宴開始,戲臺上的戲目依舊。白衡英在外院的席面上來回游走,端著酒杯迎來送往,笑得教人挑不出錯來。來到內院,又陪著白衡章幾人喝了幾杯酒,余光里見到宗辛與劉月儀同坐一桌,很是拘謹。
轉眼已是戌時,忙碌了一天白衡英感覺有些疲憊,借著更衣的由頭,來到書房準備安靜地小憩一會兒。推開書房的門,發現里面竟點著燈,等他再往里走,只看到桌案上擺著一副尚未裱過得字畫,字畫旁放著一朵新鮮摘下的荷花。
荷花的香氣在書房中散開,清新的氣息沖淡了他身上的酒氣,令他神志清醒不少,他走上前俯首看著眼前的字畫。
憑欄風雨倚池塘,池中芙蕖早開放。兩兩三三清風徐,雨落水深沉池魚。
畫中只是半扇從白衡英的書房門外能看到的池塘的風景。飛檐、雕欄、白玉階;青天、紅魚、粉菡萏。還有一個清瘦的紫衣身影在廊下伸手遠眺,怎么看都像是白衡英自己的背影。
他心中微喜,接著往下看,在畫紙左下角的空白處題著一首詩。
“聞山風驟起,見云海濤濤。春折桃紅兩柳,夏隨青荷沉藕,秋感落木滿枝,冬藏云霧雪飄。四季同長,祝君生辰。”
在詩的結尾,題著小小的“昭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