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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年關除夕夜宴,原本顧羲凰身為側妃而肅王府中已有正妃,她是不能進宮赴宴的。但安淑柔念著許久沒有見過她,便特別恩準邀她一同入宮赴宴。
兩人在羽華宮中相見,安淑柔見她比從前消瘦不少,便把她叫到身邊來坐。
“昭熙看著臉色不好,可是在荷州的舊傷還沒有養好么?”
顧羲凰驚訝道,“母妃怎么知道的?”
“我與紫微是親母子,外面發生了什么事自然都是要告訴我的。尤其是這么重要的事,你為了他豁出自己的性命,連我這個母親都自愧不如。只是如今府中有了正妃,潘瑩她可有為難過你?”
顧羲凰與潘瑩的接觸不多,在潘瑩與白衡英新婚后,也不過匆匆見過兩三面。白衡英免去了她在潘瑩面前的晨昏定省,她倒也樂得自在。
“王妃待我很好?!?/p>
安淑柔見顧羲凰眉宇間沒什么太大的波動,也知道她是個明事理的人,不必囑咐太多,只拉著她的手安撫道,“昭熙,你知道紫微身份不同,他與他父皇一樣,身邊各種各樣的女子是少不了的。但我希望你能記住一件事,無論他身邊有多少女子,你對他的意義都是不同的。因為你是唯一一個他親口向陛下請求賜婚的女子,他待你之心與旁人不同,只是身在皇家身不由己。他身邊最近的那個位置不是你的也不要緊,只要他心中有你就夠了?!?/p>
夜宴酒酣時,白衡英在朝中一枝獨秀,自然引來重臣爭相恭維,他便與潘瑩在前面的席面上應酬。顧羲凰坐在后排的席面上,抬眼看到不遠處已經出了月子的劉月儀與宗辛也在應酬笑談。她甚是無聊的舉起酒杯,方要飲下就見余光里一襲華貴的衣裙向她靠近。她抬頭去看,只見白瑞瓊一身華服往她旁邊的席位上一坐,將手中的酒盞推向她。
顧羲凰本想起身向她行禮,被白瑞瓊一把按住手臂,搖了搖頭,“你我之間何必行此大禮。我與四弟是盟友,如今大獲全勝,是該敬你一杯的。”
“樂安公主如此,我實在受不得。”
“你與紫微一樣喚我二皇姐就好?!卑兹瓠傉f著將自己杯中的酒喝下,又倒滿一杯,目光指向潘瑩的方向?!澳闩c潘家女不同,你是紫微心中之人,我待你好些也是對自己好。你瞧這夜宴中繁華盛景,去年時如此風光的還是白衡修吧,如今不過一年光景,他便已經什么都不是了。我原本恨透了姜家的每一個人,恨他們害我母妃??扇缃裨倏?,京中只有大皇姐一人未被牽連。可即便是姜家盛時她也常年被夫家欺辱,就算躲在長公主府中也不得安生。我這些年的所恨所思又是為了什么,姜家大勢已去我卻仍恨意難消。真正該恨的大約是這座皇城吧?!?/p>
顧羲凰見白瑞瓊臉頰緋紅,吐字也不連貫,拿起一旁的清水倒了一杯遞到她手中,說道,“二皇姐酒醉胡言了,還是喝杯水醒醒酒吧。”
白瑞瓊接過水杯,恍惚地瞧了她一眼,感慨道,“我與你見過幾面,你為何永遠這般清醒理智?我倒寧愿酒醉胡言,至少說出的話也不會被有心之人利用?!?/p>
顧羲凰看著她不再說話,皇宮夜宴中的金杯銀盞倒映著殿中的燭光,簇擁在一起的人群臉上的笑容掩蓋不住背后的謀算。顧羲凰看著白衡英應對自如,便知道他生來就該走這樣一條路。她目光轉向殿中的高座,看白伯安很是欣慰的看著這一切。如此,白衡英入主東宮之時已不遠了。
等到除夕夜宴結束,肅王府的兩駕馬車都在宮門外等候。一駕是接送白衡英與潘瑩的,一駕則是單獨接送顧羲凰的。顧羲凰上了馬車吩咐車夫啟程后,卻許久不見馬車動作,正準備下車查看,就見白衡英掀開車簾坐上了馬車。她還未來得及詢問,馬車就搖搖晃晃地啟程。
他二人在馬車中沉默相對,白衡英坐在她身邊,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物是人非,她雖不想表現的太過明顯,但心里仍是存有芥蒂。
“你該陪著王妃一同坐馬車回府的?!?/p>
白衡英聽到她如此說,扭過頭凝視著她,神情極為不悅,低聲道,“我與你兩個多月見面也不過寥寥,每次說話都是點到即止。今日一同赴宴,你也不曾在我身邊說起什么。昭熙,你對我竟已無情至此?”
“王爺身邊的有情人有一個便夠了,我今日瞧著夜宴上的王爺與王妃極為登對,實乃一雙璧人。這樣的有情人才是王爺最需要的?!?/p>
顧羲凰說著冷漠的話,想要冷卻自己焦灼的一顆心。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離開,她便不能再給白衡英任何的期許。可白衡英聽到她這番話覺得她不過是吃醋使性,又往她身邊湊了湊,在她拉開距離前一把攬住了她的肩膀。如此熟悉的動作刺激著顧羲凰的心,她感覺鼻尖有些發酸,扭過頭時白衡英已經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他身上滿是酒氣和熏香的味道混在一起難以形容,他冠上的紫玉冰在她的脖頸上,透著冬夜的涼意。
“都是權宜之計罷了,我與她新婚又是正妃,總不能對她不聞不問吧?你也知道如今潘家正是受父皇器重之時,舉族上下想要效仿姜家,對我更是傾囊相助。我需要潘家的扶持,自然要對潘瑩呵護有加??晌倚闹?,從來都只有你一個人罷了。只是我身不由己,白日里要在朝中做戲,晚上回府又要在府中做戲,宮宴之上更是要裝作對她偏愛有加。我知道你恨我怨我,但你在我身邊這么久,我的處境總該是了解的。我走到這里不容易,離那個位置僅有一步之遙。很快……很快就能實現了,等到了那時你仍是我最愛的那個人,也不必諸多隱藏了……”
白衡英酒意上頭,說著說著就靠在顧羲凰的肩上睡了過去。他勻長的呼吸在她耳畔回響,她轉過頭去見他眼睛顫動睡得并不安穩。她抬手撫上他的臉頰,皮膚上仍是冬夜里的寒意。她偏過頭去與他的頭靠在一起,下意識地抓起他的手。
很快就能實現了,不論是他的愿望,還是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