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來了，這下也輪到朱厚照縮進角落里去了。
“老二，你往進去點，給我也讓點空子出來……”
“大哥你又胖了！”
朱厚煒抱著盒子，屁股挪動幾下，嘴上卻依舊不甘示弱。
“放屁！”
聲音只提高了一點兒，立馬就引來了朱祐樘的怒目。
“咳咳……”
朱厚照立馬就陪了個笑臉過去：“那個，爹，你繼續，你繼續，我和厚瑋聯絡感情呢……”
“豎子！”
剛罵出口，周氏就一指頭戳到他腦袋上。
“又在家里耍威風！”
朱祐樘當即就朝周氏憨笑了起來：“皇祖母，厚照這小子太皮了，要是不管著點，保準他明天就敢爬到乾清宮頂上把瓦給掀了……”
“你不也是？”別人不了解朱祐樘，周氏還能不了解？
若不是因為當年那種事情，他一準兒就是朱厚照這種性子。
想到這里，她就伸出右手撫上了朱祐樘的側臉。
“苦了你了啊……”
朱祐樘笑得很輕松。
“皇祖母，都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干什么？”
“現在家里不是很好么？”
周氏只是輕笑著搖頭，并沒有多說。
她老了。
而那兩縮在角落的兄弟此刻眼神中卻是極度好奇。
“大哥，你聽到了太祖母說的么？”
“她說你是爹的翻版……”
“呸！”
朱厚照啐了一口：“這你也信？再說了……”
“要翻那也應該是爹翻版我的……”
而后他就嘟囔了起來。
一旁的朱厚煒并沒有聽太清楚他那明顯含著口水的聲音，只有幾個字他聽得無比清楚。
例如‘怎么能’、‘明明’這些之類的。
“大哥？”
“厚瑋？”
兩人正在扯嘴的時候，朱秀榮的聲音就在兩人身旁響了起來。
“御醫都過來了……”
她這一開口直接打斷了兩人的施法，四只眼睛齊刷刷落在她身上，而后互相對視。
朱厚煒：“大哥，我覺得你要挨吊了……”
“放……”
“豎子！過來！”
剛吐了一個字出來，朱祐樘就叫到了他。
“屁……”
第二個字也不清楚朱厚煒到底有沒有聽到，隨即朱厚照就灰溜溜地下床跑到了朱祐樘身邊。
只見朱祐樘指著面前桌子上已經盛好菜的大碗，面色極度不善。
“這就是你燒的？”
“是啊！”朱厚照滿臉自信：“就是我！”
常年自己動手在東宮吃飯，他儼然已然忘記了那些出自御廚之手菜品的品相。
后面跟上來的兩小也沒有察覺啥。
很明顯已經被朱厚照同化結束了。
“你就拿這東西給你太祖母吃？”
朱祐樘此刻滿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對啊！厚瑋想吃還都沒得吃呢！”
“燒好了之后第一碗我就給太祖母送過來了！”
這下連朱厚煒也是重重點頭：“大哥說的沒錯！他給我吃了弄出來的羊肉粉絲湯后才燒的這個……叫啥來著？”
“我確實沒能來得及吃……”
聽了兩個真兇的交代，朱祐樘默默彎腰，又默默把鞋子從腳上扒拉下來。
等到站直了后，他的面容陡然憤怒起來。
“你們兩個豎子！自己吃好的也就罷了！”
“偏偏還要弄這種狗都不吃的東西來惡心人？！”
“過來受死！”
頓時朱厚照直接暴怒，一巴掌就拍到朱厚煒肩頭：“老二，你去吃給爹看！”
？？？
朱祐樘一個踉蹌，而后就朝著朱厚照把鞋子丟了過去。
“逆子，受死！”
丟完一只鞋子，他就開始扒拉另外一只腳上的鞋子。
朱厚照縱身一躍，直接躲去了周氏背后。
“爹，咱能不能講點道理？”
“這可是好吃的！要是不好吃我能帶給太祖母么？”
“還敢頂嘴？”
朱祐樘脖子一梗，抓著鞋子的手就顫抖了起來：“還說不是狗吃的？”
“好好好！”
“今天我就讓你個逆子死得安心點！”
罵完他就轉頭向一旁的侍女：“去，上菜去！”
朱厚照依舊嘴硬：“我說的能假？”
“不信讓厚瑋吃兩口看呀！”
他叫囂著，朱厚煒卻是捂住心口再度蹲到了角落里。
太傷人了。
真的，太傷人了。
他敢肯定，就算是上戰場受傷他也絕對不會比現在受的傷更重了……
朱祐樘捏著鞋子的手抖動幅度很大，手背上青筋隆起。
“閉嘴！”
“等下我就讓你好好看看你怎么死！”
嗯……生氣了。
審時度勢，朱厚照直接閉嘴整個人縮到了周氏背后。
反觀周氏，卻沒有朱祐樘那么大的反應。
她則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桌上的那盆菜。
雖然賣相確實不佳，但若是換一個情況。
這盆菜放到民間去，不管誰家里，除去公卿貴族，基本上都算是美味了。
大冬天的，尋常百姓家里也就是飯，最多煮的時候加點曬干的野菜，吃的時候再用筷子頭蘸點油。
而面前這菜里，有菘菜有肉有豆腐，還有粉條這種東西……
難道還算不得美味？
朱祐樘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這菜朱厚照若是送到了他面前，最多他也就罵兩句朱厚照浪費食物，然后也會動筷子吃。
畢竟小時候他能有東西吃已經是極好了，單啃大白饅頭就開水的事情也沒少干過。
但現在朱厚照卻是把這么一盆看著頗倒胃口的東西送到清寧宮里來了……
他生氣的是這個！
“好了，好了，祐樘，你也先坐下來歇會兒吧！”
“不礙事的。”
周氏安撫著朱祐樘：“就這東西，也就是看著差了點，厚照能送過來，想必味道也是還不錯的。”
“就是！”
朱厚照藏在周氏背后出聲。
“你還得意！？”
朱祐樘聲音再度提高。
頓時朱厚照就再度蔫了。
朱秀榮卻是已經端端正正坐在了周氏右側的椅子上，靜等開飯。
到東宮這么久，她已經習慣了出自朱厚照手里不怎么好看味道卻很不錯的美食。
再對比御膳房那種看著很不錯入口卻寡淡的東西來，二者高下立判。
在旁邊，一群御醫已經拿起筷子開始研究起了單獨盛給他們的菜。
那就是一個正常成年人拳頭大小的碗。
之前跟朱厚照有過約定的老御醫徐年先打眼看了一眼碗里，而后抬眼往朱厚照的方向瞅了一眼，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