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請好的保姆和護工一早便到了，保姆在家照顧奶奶，護工陪著李唯唯去醫院。

走進醫院大門時，李唯唯聽到父親在她身后喊她，她停下腳步，有點意外。

“今天不是要去談生意嗎？”

“推掉了，”李月農走近，滿眼歉意地看著女兒，“爸爸已經很多年沒有陪過你了，你年少時缺失的父愛，爸爸以后會盡最大的能力補償你。”

李唯唯鼻子一下就酸了，她挽住爸爸的胳膊，親昵地把頭靠在他肩膀。

“上次……爸爸和你說聲對不起。”

“哼，嚇得我半死！”李唯唯噘嘴，嗔了他一眼，“這種玩笑以后不許再開了。”

“不會不會，但是，你的婚姻大事，爸爸還是希望你慎重考慮。”

李唯唯沉默，低著頭往前走。

父女倆坐在走廊等待醫生叫號，李唯唯想自若一點，但還是止不住一陣陣焦慮。李月農不時看她一眼，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女兒的手，柔聲安慰：“不怕，有爸爸呢。”

“爸爸，如果我走不過這一關，你一定要照顧好奶奶。”李唯唯的眼淚忽然不受控制，大顆掉下來。

“說什么傻話！我女兒長命百歲，怎么會走不過這一關！”李月農呵斥，但自己的眼睛也紅了。

醫生喊李唯唯的名字，李唯唯在父親的陪同下走進診室。

“現在準備入院嗎？”醫生看完她的檢查報告后，抬頭問她。

“是的。”李唯唯點頭。

護工幫忙辦手續去了，父女倆一起去住院樓，確認病床后，父女倆去醫生辦公室，找醫生商量治療方案。

主任醫生的臉色很凝重，思慮良久后才說：“瘤子的位置很復雜，我們需要進一步會診，評估，最終決定最好的手術方案。”

李月農對唯唯說：“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醫生說說話。”

李唯唯沒堅持留下，她回病房休息去了。她不想讓自己思想負擔太重，有時候可能糊糊涂涂地上手術臺更好，可能睡一覺醒來，什么都好了。

李月農憂心忡忡地問醫生：“我在網上搜過，醫院只有您是這個手術的權威專家，我想問問您，手術的成功率高不高？會有一些什么樣的未知危險，會有什么后遺癥？”

主人翻閱一下資料，回答說：“成功率很難說，和她完全相似的手術全國目前都只有幾十例，全省今年做過三例，今年的三位患者手術都是成功的，如今也早已康復出院，預后良好。”

李月農長吁一口氣，點頭說：“也就是說，我女兒這種類型的病患，目前手術還算成熟，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是吧？”

主人笑笑：“任何一場手術，哪怕割個闌尾，醫生也不會和你說一點危險都沒有，只要是打麻藥，有創傷，都有危險，何況還是開顱。”

“我知道，明白。”李月農點頭。

“我們明天會組織專家會診，確定手術方案。”

“好的，謝謝醫生。”

李月農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感覺比來時輕松了一些。他走到病房，女兒住的單間，房間很安靜，她已經睡了。他輕手輕腳進去，在沙發坐下。拿出手機，忍不住又去查找這個類型病患的相關資料。

網上的資料來看，似乎沒有主任醫生說的那么輕松，實際上，這種手術的成功率并不高，預后也不是很好。最典型的失敗手術，就是許言主刀的那一例，還有術后并發癥死亡的，或者術后成為植物人，昏迷幾年后死亡的，或者術后智力下降，行動變得遲緩等等諸多后遺癥。

他越看越焦慮，心口好像是堵著什么似的，喘不過氣來。

輕輕走出病房，他信步走到走廊盡頭。走過轉角，他一眼看到許言的母親，正站在電梯口等電梯。她沒有看到他，電梯到了，門打開后，她快步進去。

李月農有點奇怪，她來醫院做什么？難道是為了唯唯的手術過來的？

這個女人和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他不相信，她會是關心唯唯，所以過來看看。他進了另一個電梯，下樓后，快走幾步，在醫院大廳看到她的背影。

她身邊還有一個女孩，兩人走得挺快。

李月農戴上口罩，緊跟在她們后面。大廳人來人往，他跟得近，她們也沒察覺異樣。

“劉主任答應盡快給李唯唯安排手術，您也可以放心了。”

“嗯，幸好許言出國了，不然他肯定會難以選擇，也會很痛苦。”

“言哥沒有說要回來，估計李唯唯沒有告訴他真像。”

許言母親沉默了，走到門口才說：“希望手術順利吧，我只是作為一個母親，想盡力維護自己的兒子，沒有她所指責的……不善良。”

“您不要聽她胡說，哪個母親不維護兒子呢，她竟然說您不善良。”

兩個女人走出醫院，李月農也沒有再繼續跟著出去了。許言母親竟然來醫院催劉主任盡快安排手術，以免許言知道，讓許言痛苦。但是盡快安排手術，他們到底有沒有把握？

他著急了，趕忙返回，回去醫生辦公室找劉主任，想再探探他語氣。

“劉主任。”他敲了敲門。

“哦，家屬您好，我正想找您，我們再聊一下手術的事宜。”劉主任頗為熱情。

李月農進去，在他的辦公桌旁坐下，問道：“您有什么打算呢？”

“我剛才在網上和幾位同事開了個小會，大家做了手術方案，決定明天上午給您女兒安排手術。”劉主任一邊回答，一邊從電腦調出李唯唯的病歷。

李月農疑惑地問：“你們不是說明天還要專家會診嗎？唯唯并不是急癥，為什么這么著急安排手術？”

“雖然不是急癥，但她的瘤體生長比較迅速，隨時可能成為急癥，這就是一枚定時炸彈呢。”

“我剛才查了很多資料，這個手術的不確定性很大，我還是希望醫院能更慎重地會診，做方案，確保手術成功。”

“我們剛才已經在網上討論了，現在科技發達，不一定要面對面坐著商議。”

李月農霍然站起，惱怒地說：“劉主任，您為什么臨時改變決定，這么重大的手術，為什么要如此草率地做決定！”

劉主任拉下臉，不悅地說：“我積極準備手術，你們家屬倒是怪上我了！”

“積極準備手術？是有人來說了什么吧！”李月農怒聲，“對不起，我們還要慎重考慮，不同意馬上手術！”

“李先生，您說什么呢？什么有人來說什么，我聽不懂！”

“還要我點破？許醫生的母親剛才來醫院做什么，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劉主任被李月農質問得滿臉通紅，啞口無言，他扶扶眼鏡，咳嗽一聲，無力地爭辯：“聽不懂您說什么，你們不馬上手術，延誤病情不要怪到醫生頭上。”

“這個手術我們不會在這里做了，這種醫德，我們沒法信賴！”

李月農氣沖沖出了醫生辦公室，走到病房，把女兒喊醒。

“小唯，咱們轉院，爸爸帶你去BJ，要嘛去美國，不在省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