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門徒不以常態示人。」
「他們居于圣所，俯瞰世界。」
「第一圣徒的先知，擁有兩副面孔…」
「一副面孔肅穆慈悲，如同救死扶傷的醫師；」
「一副面孔恐怖無言，給罪者以死亡的救贖。」
……
啪。
輕聲朗誦完這些詞句后，少女輕輕閉上眼，靠在輪椅背上。
她蒼白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翻過書封，將書頁閉合。
書的封皮上沒寫文字，僅有一個符號化的徽記……上面畫著一棟高塔，以及高塔上空一只俯瞰世界的右眼。
真知教派的圣典，《知夢書》。
作為教派圣女，安吉拉每日都會朗誦好幾遍書中的預言。
幾年下來，其中的內容早已熟知。
“此后五年有余，文明凋敝，燈塔黯滅，羔羊流離失所。”
“直至狂風吹散迷霧，天地相接之時……天啟降臨，燈塔樹立。”
安吉拉口中喃喃著這些詞句，將目光投向一旁。
廚房的燃氣灶前，另一個更年幼些的女孩，正專心地煮奶茶，不時回頭望向自己。
莉莉終究還是個孩子。
在安吉拉念誦圣典的同時，她也遠遠配合著祈禱，看神情……倒是比這位圣女虔誠多了。
就在剛剛，也正是莉莉把自己從教會接送過來的。
不然，這副虛弱到近乎殘廢的身體，平日里還真不好獨自行動。
“別煮奶茶了，莉莉。”
安吉拉用中氣不足的聲音叮囑道。
“我們稍后會出去，我已經訂好了席位……不在家里吃飯的。”
“啊！？”
莉莉這才一拍腦袋，兩腮鼓起，有些氣惱。
“我才想起來……要不，呆會先知來了，讓他也喝兩杯再走吧。”
“他不會喝的。”
安吉拉有氣無力地說著，將圣典放在一旁。
她指了指自己，無奈苦笑。
“白不言并非為你而來，你的事情是次要的。”
“他是來找我的……找我算賬……”
叮咚。
話音未落，門鈴響起。
“來了來了。”
莉莉提著裙子飛跑過去，踮腳看了一下貓眼，便把人放了進來。
“快請進……”
“謝謝。”
來者一身襯衫休閑裝，手里提著造夢機的箱子。
典型“初入事業”的青年模樣。
簡單利索的平頭，眼眸是詭異的暗紅色，身上的裝扮自然隨意，眉眼之間殘留著些許書生氣。
正是白不言。
他的目光掃過屋內，然后停在了安吉拉身上，眉頭動了動，表情似笑非笑。
“好久不見啊，圣女閣下。”
白不言專門使用了尊稱，口氣卻充滿嘲諷。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您現在別來無恙？”
如果丟到以往，天性咸魚的白不言從不會這樣話中帶刺地打招呼。
而現在，少年時代的善良……正逐漸從心里褪去。
“幸會，先知。”
安吉拉仿佛沒聽出他的語氣，只是照常回應著。
圣女今天沒戴氧氣面罩，也沒打吊瓶，看起來比上次稍有精神了一些。
微卷的銀發散落胸前，與細膩的五官相配……她看起來就像洋娃娃一樣，楚楚動人。
“你的眼瞳已經變色，而神智卻依然清楚。”
“看來，藥劑的第一階段已經安全度過了。”
“恭喜你。”
說著，安吉拉擠出一絲微笑。
這位圣女當然知道，蟻酸試劑的48小時存活率只有9%這件事。
而預言中的“先知”，最起碼的標準就是，能從藥劑的副作用下活下來……而現在的一切都證實著，她沒看錯人。
“是啊是啊，最近又是流鼻血又是頭暈的，都是拜你所賜呢。”
白不言放下箱子，毫不見外地在沙發上坐下。
“如果照我以前的脾氣，早就把你這個弱女子活活掐死了。”
他語氣輕松，但談話內容卻不是。
二人沒有刻意遮掩對話，因此這些內容被一旁的莉莉聽了個完整。
她只能怔怔地看著二人交鋒，聊著一些奇怪而詭異的名詞，腦子一時短路。
“你我之間沒必要這樣，先知。”
安吉拉滾動著輪椅過來，伸出胳膊，似乎想與他握手言和。
“同為女神的門徒，今后還要一起共事……”
“是嗎？”
但白不言只是冷眼回對，并不買賬。
“可我并不想與你共事，圣女。”
“據我所知，在那位桌游女神的眼中，我的地位可比你高多了……”
“我完全有權力向她申請，把你從這場桌游里踢出去……然后催眠自己，徹底忘記你，從腦海刪掉一切你的印象，這樣你就永遠沒法再建立聯系，遠程入侵我的夢。”
當然，白不言其實沒這個能力。
女神是否允許自己開除其它“門徒”，這件事還是個未知數。
他完全是吹牛的，目的就是嚇唬嚇唬對方。
安吉拉這個小賤人，既然給我下毒……
那我現在倒要看看……你這位圣女，要如何低三下四，委曲求全地討好我，來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你……你沒必要這么做！”
果然，安吉拉有些急了。
她精巧的面孔上閃過一律憂色，又猶豫著辯解起來。
“女神的恩澤是寬容的，本應分享給更多的人……”
“而且……我對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惡意，我知道藥劑是無法殺死你的！”
“我，我向你道歉！”
圣女做出懇求的表情，并試著從輪椅上站起，似乎要鞠躬認錯一樣。
可她才一起身，就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
莉莉急忙攙扶起她，又開口想替她說些好話……但看到白不言平靜的眼神后，張大的嘴又漸漸合攏。
“你搞錯了一件事，安吉拉。”
白不言端起奶茶，一邊慢慢喝著，一邊說道。
“我其實并不需要這位夢中女神。”
“盡管她很強大，盡管她待我很好，可我并不依賴她的存在。”
“假設有朝一日，她拋棄了我，或是突然消失，我只會覺得可惜，并不是就沒法活下去……”
盡管白不言的語氣非常輕松，但安吉拉卻越聽越慌亂。
因為這些是不爭的事實，也正是她的軟肋。
“需要女神的是你，不是我，明白嗎？”
“我本是一個出國實習的大學生……我只想正常過我的日子，讀書畢業然后工作，我本可以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今后做一個身價高點的解夢師就好了。”
“是你把我卷進這些麻煩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