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穆小暮同父異母的妹妹?!?/p>
女生站起來,與我視線平齊。
她身上好聞的茉莉花香味飄到我身上,月下的半面美人如茉莉一樣脆弱引人憐惜。
“你說自己是她的妹妹?”我后退半步,上下打量對方,“你到底叫什么?!?/p>
“一定要說的話,現在應該是叫王煙雨?!彼斐鍪种咐@住自己的長發,露出一個微笑,“你問丁培根學長的話,他也是知道的。還有沈微瀾。他們都知道我的存在。”
“你……”
我再次看著眼前的人。
明明是個高中生。穿的也是高中校服。怎么會和我的哥哥們是同學,又怎么會知道我和季冬云之間的事?
一頭霧水,一團亂麻。
“那么,你來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是代替姐姐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幫你解決這邊的問題,讓你們平安度過這一次的輪回。”
我很懷疑得看著她。
“請不要用這種眼神。”王煙雨露出為難的笑,“別看我現在這幅樣子,生前也是有些特殊能力的——”“生前?”
我后退一大步。
王煙雨反而是受到驚嚇的模樣:“不要叫這么大聲??!”
“不會叫出來才奇怪吧!生前是什么意思!”
“就是死之前?!?/p>
王煙雨露出微笑。
在那張一半是完好無損的美人的臉,另一半則被火舌肆虐的臉上,露出不對稱的笑。
般若一般。
夜叉一般。
我又后退半步。
不管怎么說,這已經是超脫安全與否的問題。
我面前的這個人,是鬼。
倒是能夠解釋為什么和哥哥以及穆小暮是同學的王煙雨,現在依舊是高中生的打扮。
大約是高中時代就死掉了——我在想什么?。?/p>
為什么都不覺得害怕呢?
對這件事也坦然接受了。
就像之前知道穆小暮能夠操縱時間一樣,連驚訝都沒有,直接跳到了,如何利用這一點來改變結局這一步。
大概是潛意識中意識到,對自己有用。
又或者是本性使然,對這種危險的事有天然的親近。
所以面對王煙雨,大腦思考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合理性。
“立刻接受你是鬼這件事是做不到的吧?!蔽一卮?。
王煙雨上前半步,雙手背在身后,踮起腳尖。
腳尖輕輕點地,整個人就浮在半空中。
我立刻環視左右:“會被人看到的!”
“不會。我會被誰看到取決于我的選擇?!?/p>
真是方便的能力。
“不管怎樣,距離你能夠接受我,進行下一步計劃還需要一段時間,今天就只是過來和你打個招呼?!蓖鯚熡晟酶撸已鲱^看著她。
“你說你是代替穆小暮不在的這段時間,幫助我——包括幫助馮玉策嗎?”
“不包括?!?/p>
王煙雨的回答干脆利落。
“他在這一次的輪回里是要死去的。死在你的手里——”“喂!”
“這種事,就算直接告訴你你也不會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順便說一句,你很敏銳,調查劉備這件事做得很好。但是還不夠。必須更加深得向下挖掘,挖掘到秘密的根部。只有這樣,你和那個叫季冬云的人,才有可能從這次的輪回之中成功脫身?!?/p>
“挖掘什么秘密——喂!”
我大聲問著,但王煙雨漸漸遠去。
風中蒲公英一般,飛向月亮。
然后消失不見。
我仰著頭,望著天上明月。
總覺得自己所處之處,并非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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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王煙雨的話輾轉反側一整夜沒有睡著,最后干脆起來,打開臺燈畫畫。
原以為重生之后只要避開最關鍵的幾步,就能讓一切走上正軌,但是現在看來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復雜得太多。
僅僅是避開與華倩林扯上關系就要小心謹慎,還要提防少年的黑化,原以為是同盟伙伴的馮玉策也做出這種事。
總感覺,知道結局卻只能在避免前次輪回結局的基礎上,將事情導向更糟糕的境地。
渾身充滿無力感。
之前的季冬云和馮玉策又是怎么想的呢?
或許他們沒有我這樣貪心,只把目標確定在一個人,一件事上。
不去理會李燦啊,沈微琪啊之類的不相干的人,只要保證我活下來就好——從他們的行動上看,大約是這種打算。
如果我也選擇這樣的方案呢?不去插手除少年之外的人,直接對事發當天進行干預。
那樣的話……
會覺得良心不安。
我自認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十惡不赦的罪人。我做過傷害別人,藐視生命的錯事,事到如今依舊喜歡躲在幕后操縱一些事??扇绻袡C會,我還是希望那些在未來會遭遇不幸的人們,能夠擁有一個更好的生活。
不管是李燦還是沈微琪,甚至是與我沒有直接沖突的于蘭,我都是如此希望的。
真是個矛盾的人啊。我。
盡管這樣矛盾,決定要做的事依舊不打算改變。
之后找個時間,稍微和少年說一下吧。關于我的態度,以及和馮玉策的關系。然后根據他的反應,決定怎么和馮玉策談談。
我放下畫筆。無意識中的涂鴉其實是我的自畫像——上次輪回里整容之后的,郭媛愛的肖像。
比現在這張臉更好看,更機靈,更加的,人畜無害的模樣。
同樣的,更加沒有生氣。
簡直就像是黑白遺像。
我將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重新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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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醒來時已經是清晨7點。
“要遲到了!爸爸你也不叫我一聲!”
我一邊埋怨,一邊飛快洗漱。
父親從廚房探頭:“看你睡得太香了,就沒有叫你。是不是沒有休息好?要不要請半天假好好睡一覺?”
“爸你這是在鼓勵我逃學嗎?”
“哈哈,勞逸結合——早飯給你打包了,路上吃吧。”
“嗯!”
我掃了一眼白煮蛋,擱下牙刷,想了想,說:“爸,下次試試煎蛋吧。”
“你不是最喜歡吃水煮蛋嗎?”
有嗎?那大概是小學時候的事吧。
“想換換口味——啊,不行了!再不走就真得遲到了!”
我抱著早餐沖出家門,凱文誤解了我的意思,以為我是要帶他出去散步,吠叫著追著我一起跑出來,在樓道口糾纏了我好一會兒。
擺脫一只正處在成長期的二哈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我狠下心,熟練運用集合了民間智慧的歇后語,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從早餐盒里摸出白煮蛋,一道拋物線扔出去——
“汪汪汪!”
凱文條件反射跑了出去。
我趁機往反方向溜。
“站住!”
有人叫住了我。
怎么回事?
回頭,華倩林站在身后不遠處,手里還握著一枚白煮蛋。
“是你扔的?”
呃……
上一次輪回里的白煮蛋,導致我上學遲到,使得我與季冬云成為同桌。
這一次輪回里的白煮蛋,為我和我一直想避開的華倩林牽線搭橋。
我這是造的什么孽喲。
我舉起雙手:“不好意思。我上學遲到,趕時間——”“我也要上學?!?/p>
華倩林耷拉著眼皮,沒精神的模樣:“一起。”
“啊……”
大姐啊,您到底看上我什么了呢?
滿心不情愿,但華倩林已經把話說到了這種地步,我也不能拒絕。
“那要跑快一點哦。已經快遲到了?!?/p>
我們并排走向小區外的車站。
公交車上,正處在上學的已經走了和上班的還沒有來的時間斷層,車廂空蕩蕩的,沒有多少人。
華倩林就坐在我旁邊,直直盯著我。
身邊像是放了一臺X射線儀器一樣,渾身別扭。
要不要說點什么?
不,還是保持沉默吧。
以后也假裝不認識。
這樣最好——
“我還是留一級比較好?!薄鞍??”
我下意識發出疑問聲音。
“我是說,留級,和你一班會比較好?!?/p>
華倩林抬起眼睛,渾圓的眼珠子幾乎要蹦出來。
我下意識離她遠一些:“不用了。謝謝?!?/p>
“這樣比較方便幫你?!?/p>
“哈?”
這人在說什么?
“要吃一粒嗎?”
華倩林遞過來一粒口香糖。
綠瑩瑩的,散發著強烈的薄荷清香。
有點眼熟啊。
我試探性地問:“王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