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霍佳怡如小學生鬧別扭一樣的把戲沒有給我們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我們迎來了課本劇表演的日子。
九月底,十一國慶節之前,萬眾矚目的黃金周近在眼前,同學們都沒有心思上課,語文老師在這個關頭決定表演課本劇,不可不說相當明智。
一大早,小白拎著兩大包戲服來到學校,班上不少人看到之后,紛紛要求要試穿一下。
小白有些為難——畢竟是他父母劇團里正式登臺時穿的衣服。但是大家都是同學,實在不好意思拒絕,只能答應。
“一定要小心,不能弄臟了——”“小白你這人真小氣!”夢雅笑著說,“擔心這個干嘛?誰弄臟了,準賠你一件新的!你就放心吧!”
夢雅這話一說完,大家的動作明顯就小心多了。
夢雅的性格大家心知肚明,言出必行,說到做到,萬一真得弄臟了,到時候真會讓人賠一件。
于是大家都小心翼翼。
可偏偏就有那么一個人不小心。
竇娥的水袖上,沾了兩大團紅墨水。
小白當時就抱著衣服沖去水池清洗,夢雅拉長了臉:“誰干的?”
沒有人回話。
再問一遍。
“是誰把衣服弄臟的?!?/p>
還是沒有人承認。
夢雅就環視教室一圈,最后徑直走上講臺,拿著黑板擦背面拍了拍黑板:“我在問,到底是誰,把我們小組的衣服染上紅墨水的!”
班上安靜了,大家都看著她。
總覺得要出**煩,我看向馮玉策,他立刻會意,上去拉夢雅下來。
夢雅還不愿下來,馮玉策就彎腰悄聲對她說了什么,夢雅一怔,點頭:“對,也就是她了?!?/p>
馮玉策說的那個人,不出意外,應該是指霍佳怡。
不僅在于她之前的所作所為,還在于霍佳怡小組抽中的劇本也是《竇娥冤》。
她需要用紅墨水來替代血跡。
當然,這只是推測,并沒有真憑實據。只能說,嫌疑最大的就是霍佳怡。
馮玉策拉著夢雅回來,班上議論開了,小白也抱著衣服回來。
因為發現得及時,勉強將墨水洗去,但是小白的心情明顯很不好:“好好的衣服,被弄成這個樣子。”
“不用怕。我知道是誰干的。”
夢雅的語氣里透出睚眥必報的決心。
給我很不好的感覺。
不過,如果能讓霍佳怡吃點苦頭,倒也不錯。
總是被用這種小花招騷擾,也覺得厭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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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本劇結束之后,就迎來了國慶放假。
回想上一次輪回的這個時候,少年拿著沈微琪提供的券請我去滑冰,在回來的路上,我知道了馮玉策還活著的事。
之后,因為那個癥候群,暈倒。
說來這個病也真是奇怪。幾次三番去醫院,檢查結果都說是心律不齊,但是臨床病癥又不相符。
究竟算是心律不齊的變種呢,還是說心理作用導致我的發作表現異常嚴重?
想不通。
就在我想不通這件事的時候,另一個人,也出現了相同的癥狀。
消息是季冬云轉告給我的。
自從排練課本劇之后,季冬云和馮玉策的交往比先前要多起來,這兩個原本就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曲折百轉,最終又成了朋友。
國慶長假,兩人相約去打球。
然后馮玉策突然倒地不起,臉色煞白,意識全無。
用唐哥的話說,就跟貼了符的僵尸一般。
季冬云則發現,這和我的癥狀一模一樣。
送到醫院檢查之后,得出的結論果不其然依舊是沃夫·柏金森·懷特癥候群。
我來到季冬云家里,兩個男生并排坐在沙發上,馮玉策的臉色鐵青,桌上放著一堆藥。
我看了一眼那些藥,放在一邊:“這藥沒用?!?/p>
馮玉策點頭,問:“為什么我們兩個會得一樣的病?!?/p>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這不是什么心律不齊?!?/p>
“那它究竟是什么?!?/p>
馮玉策看著我,像是相信我一定知道答案一樣。
事實上,之前我也的確有過一個猜測。
“只是一個猜測……大概是壽命將盡的預兆——”“不可能?!?/p>
沒等馮玉策作出判斷,季冬云首先站起來,然后呆在原地,伸手撓撓后腦勺:“我,去倒水。”
我和馮玉策都沉默著,直到馮玉策端著三杯水過來之后,他才開口。
“問問穆小暮吧。說不定她知道。”
季冬云看向我,我點頭。
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我太久。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出現這種病癥,那么可以理解為只是特例。
但是現在馮玉策也出現,而且他和我有相似的經歷,那么這種病與我們回到過去這種行為有很大可能性是相關的。
事不宜遲,我們立刻聯系了穆小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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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
坐車經過采沙場的時候,我一直回望那片低矮平房。
三年前,就是在這里,于蘭遭受了來自母親的一擊必殺,最后離開這座城市。
采沙場繼續向西北近二十公里,平坦的平原逐漸被丘陵取代,零星高山遮住了城市。
這里的經濟發展遠遠落后于江南城區,但是風景秀美如畫,各種名目的風景區一片接著一片,在水質與空氣最佳的山中,有一所療養所。
那里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為照顧重病的父親,穆小暮和王煙雨輪流住在療養所中,擔心自己離開父親得不到良好照顧,因此穆小暮給了我們地址,馮玉策家的司機開車送我們來。
這位司機我之前也見過,一如既往稱呼季冬云為少爺,讓他好一陣不適應。
車子停在療養所門外,司機李叔和我們約好地點,將車子開去停車場,我們走向療養所大門。
這里與其說是療養所,不如說是大型度假村。
一幢幢獨立別墅棋子一般分散在柔軟的草坪之上,三三兩兩悠閑的老人在陪護的攙扶下或散步,或閑聊,或瞇眼打盹,或看報。
不遠處有個水車,按照穆小暮的描述,她所在的位置就在水車旁邊,天藍色屋頂的別墅。
我們三人徑直走向水車,迎面走過來一個年輕的美麗的女人。
大約二十多歲,烏黑的長發隨風紛飛,個子與我差不多,身材苗條,五官深邃。
我第一次見到標準的鵝蛋臉上,有這樣深邃的五官,鼻翼兩側有投影,眼窩深陷,一雙大而圓的紫色眼睛飽含深情。
紫色眼睛?
大約,是帶了美瞳吧。
最妙的是那張嘴,嘴角上翹,貓咪一樣乖巧又俏皮,粉嫩的顏色像是春季里的海棠花。
當真是個美人啊。
如果說沈微琪的美麗程度是指穿同樣的衣服她會被人一眼看到;如果穆小暮的美麗程度是指穿更加低調的衣服才能掩蓋自己的光彩,那么眼前這個美人的美麗程度就應該達到了即使穿了一身面口袋,依舊難掩姿色。
天生麗質難自棄。
更難能可貴的是她的年輕。
這種年輕,不是來自于年齡的年輕,而是從心態里散發出來的骨子里的年輕。
看她輕快但不輕浮的腳步,自信但不自負的眼神,由內心天然呈現出的如天鵝一般的高貴,讓我相信這樣的人就算到了四十歲、五十歲,甚至是花甲耄耋之年,依舊給人年輕的感覺。
究竟是何方神圣?
這個方向過來只有穆小暮住的別墅,會不會是她認識的人?如果上前問一下的話……
等到理智跟上沖動的時候,我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不好意思,我們在找一個叫穆小暮的人。請問你認識她嗎?”
好在理智最終攔住了沖動,我找了個合理的借口解釋自己突兀的搭訕行為。
美人停下腳步,抿了下嘴,突然露出微笑:“你就是小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