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我按住季冬云。
他還穿著球衣,上氣不接下氣:“問……問到了!是……是絕癥!”
“啊?”
身后的小白和夢雅立刻探過頭:“咋啦咋啦!”“誰得了絕癥?”
馮玉策幫忙打圓場,我拉著少年走到通往頂樓的樓梯間,問:“確定?”
少年深吸一口氣,用力點頭。
“陳苾宏親口說的。說是于蘭從小身體就不好,當年還是早產。四年前搬到親戚家的時候,就經常腹痛暈倒。親戚以為她只是水土不服,沒有在意,于蘭也不愿意去醫院檢查。上次送去醫院原本也以為沒什么大問題,要不是一個實習護士看出來不對勁兒,到現在也沒發現——”
“到底是什么病?”
“惡性腫瘤。胃里有拳頭大小的惡性腫瘤,必須立刻手術。”
這時候,馮玉策也趕過來,大約是聽到了結論,開口就問:“手術費足夠嗎。”
“什么意思?”
“卓小姐說于蘭還有五個月的壽命。如果手術費湊不齊,是不是就意味著……”
馮玉策不說話,看著我們。
死。
只有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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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性腫瘤啊。如果手術成功的話,當然有可能痊愈。但是也不一定。”
電話那邊,九哥的回答也沒有把握。
“是說,你哥哥我是學藥的,不是學醫的,這方面還是微瀾專業。等她下班回家你問她。”
“微瀾嫂子現在在醫院?”
“是。在值班——說起來也巧,就前幾天,她們科室一個小姑娘被查出來有惡性腫瘤,現在家屬正猶豫要不要手術。”
“前幾天?”
我立刻警惕起來。
當即問清楚沈微瀾工作的醫院——恰好是于蘭的醫院。
少年說過是一個實習的護士發現的。難道是沈微瀾?
如果是這樣,我就能比較方便地獲得于蘭的情況。
掛了電話,還沒有想好什么時候和沈微瀾聯系一下,傳來敲門聲。
大表哥抱著一堆畫冊沖進來,興奮得用自創中國話向我高聲喊叫。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弄清楚他的意思:他要游遍全中國,尋找全中國最美味的食物!
果然還是和上次輪回一樣的結局啊!大概又是和唐哥一起,因為在書店里看到了建筑——等下!
美食?
是不是搞錯了什么?
大表哥連比劃帶翻書告訴我,上次他“受傷”,出門食療,唐哥帶他走遍大街小巷,每天不重樣得吃各種好吃的,不僅治療了身體上的創傷,更洗滌了大表哥的胃。
每次大表哥都會被種花家的美食感動到熱淚盈眶,深深懊悔自己前十八年沒有常來中國,錯過了這樣美妙的食物。
再之后,大表哥從書里看到,在中國的各個角落,還隱藏著更多更美味的食物,于是他毅然決然作出決定:環游中國,吃遍中國。
我直接掏出電話,打給大姨。
之前要去尋訪古建筑,我很支持。這次,不行。
按照大表哥這種耿直的性子,吃掉多少小錢錢是次要,關鍵是身體。
果然,大姨隔著萬水千山行使一票否決權,大表哥哭喪著臉表示他不會放棄。
為防止耿直的大表哥在月黑風高的夜晚直接收拾行李悄悄踏上旅程,我和父親商量著給大表哥找件事情做。
初步結論是介紹他去特殊學校做義工。
大表哥雖然中文不行,但是特別喜歡小孩子,而且有耐心,聽說要去做義工,二話不說就答應,當天下午就和父親去特殊學校。
說起這所特殊學校,建立者也是個特殊的人——以前是個軍人,在戰后動蕩年代很明智得選擇了退居二線,明哲保身,用所有積蓄和自己媳婦辦了學校,專門照顧先天聾啞的兒童。
后來學校經費不足,政府也不認可這種民辦學校,初代校長找到了我的太爺爺,通過多方努力終于將學校保留下來,并且成為當地第一家比較正規的特殊學校,一直經營至今。
但經費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
直到二代校長上任,身兼兩職:一方面是學校的榮譽校長,另一方面是個成功的商人。我小時候在太爺爺家過年,他曾經去拜訪過,印象中是個高大豪邁滿臉胡子的叔叔,特別愛笑,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
因此,校長與我家也算是有些交情,又因為校長的夫人來自俄羅斯,所以對于混血的大表哥格外熱情——這樣想來,不知道他家和夢雅家有沒有什么關系?
都是俄羅斯混血呢。
下課的時候,我把這件事告訴夢雅,夢雅滿臉驚悚:“那是我姥爺!”
“啊?”
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說來,一直不清楚夢雅家究竟在做什么,沒想到她的家長竟然與我家一直認識?
“你確定?你姥爺是那所特殊學校的校長?”
“當然!全市就我們一家——緣分吶!”
夢雅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我有點愣。
這世界真小。
看不見的線,將兩個早就認識的人通過另一種形式又聯系在了一起。
夢雅顯然對我家的大表哥更感興趣:“你表哥呢?也是中俄混血?”
“不是。他是歐洲的。”
“歐洲啊。北歐東歐還是西歐?金發碧眼?”
“黑發綠眼。黑發大約是遺傳他母親。綠色眼睛是因為他父親是挪威人。”
話雖如此,但是大表哥一家如今定居在地中海沿岸,以至于我曾經以為他是希臘人——從作風來看,好奇,耿直,樂天派,悠閑,很符合啊。
夢雅重重點頭,相當有興趣的樣子。
“要去見一見真人!”
果然。
“他中文不是很好,你按著河南話去聽可能要容易理解一點。還有語法之類的問題,只要聽關鍵字,個別奇怪的詞語是他自己的創作,你只要——”
我將自己多日來與大表哥相處的心得傾囊相授,夢雅只是擺擺手。
“放心!”
我聳聳肩,剛想要回頭,看到馮玉策似乎有話想要說,就主動問他有什么事。
他說,想要找時間一起去醫院看看于蘭的情況。
對啊,于蘭從被查出惡性腫瘤之后一直沒有露面,也該去看看她。
“我和少年商量一下時間,咱們一起去。”
“去哪里?去哪里?”
夢雅來回看我們。
和她說沒有關系吧。反正夢雅也不認識于蘭。
“一個國中時候認識的女孩,現在在住院,我們三個想要去看看人家。”
看來與自己無關,夢雅就沒有追問,而是要了表哥的聯系方式,然后跑出去給自己姥爺打電話。
不知道她是對“對方是好朋友的表哥”這個關系感興趣,還是對“對方也是混血兒”這件事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