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結束,回到班上,夢雅絲毫不給我喘息的機會:“你前兩天怎么了?打電話不接,發(fā)短信不回!我們差點以為你出什么意外!”
“夢雅,別這么說。”
小白攔住她,問我:“還好吧?看你眼睛布滿血絲。”
“這個是熬夜看電影的原因啦!沒什么問題的。和我比較起來的話,反而是那邊的先生更加令人擔憂吧。”
我指向馮玉策。
小白只是聳聳肩,夢雅快人快語:“甭費心了。問了一個早晨,一句話都不說。”
我又看馮玉策。
他盯著語文課本,眼睛也忘了眨,長長的睫毛不住顫抖,蝴蝶翅膀一般。
我扁扁嘴:“報應咯。”
聽到這句話,馮玉策好歹是有了點反應。
“小愛,你也會遭報應的。”
“哦哦哦!馮玉策大男神第一次說這么尖酸刻薄的話!簡直是歷史性的大新聞啊!”
夢雅立刻開起玩笑,馮玉策也回應了一個笑,繼續(xù)說:“都是因為和小愛在一起太久,受影響。”
“得了,你還沒有學到我十分之一的能力呢。”
我擺擺手,轉身掏書。
總覺得哪里不對。
又開始叫我“小愛”。
第二節(jié)課的大休息,我翻過欄桿跑上天臺,少年已經等在那里。
看到我過來,他隔空丟過來一個蘋果:“臉色真差。”
“因為連著兩天沒有睡好啊。”
我接過蘋果,走過去,靠著少年的肩膀坐下:“馮玉策那邊的事,結果怎樣?”
“昨天沒有問,我還以為你不感興趣呢。”
少年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分手,不是馮玉策主動提出的。”
“啊?”
我剛咬下一塊蘋果,趕快嚼碎了咽下去:“那是誰!沈微琪嗎?”
“也不是。”
“到底怎樣?”
“是爺爺不同意。”
“啊。”
“說是雙方差距太大,門不當戶不對。如果只是小孩子在一起玩玩,倒是沒問題,但是如果真得發(fā)展成情侶關系的話,絕對不行。”
“老爺子還真是強硬啊。”
我又咬了一大口蘋果。
“所以,馮玉策是被迫提出分手?”
“他也是個相當殘酷的人。”少年搖著頭,“知道沈微琪一定會糾纏不休,所以干脆領她回家了。”
“那可真是相當糟糕的見面啊。”
我沒有見過馮玉策的爺爺,但是僅從旁人的描述之中就能勾勒出來一個嚴肅古板的老軍人形象。
“所以,這件事是徹底結束了?”我問。
少年點頭:“爺爺參與之后還搞不定的事,據(jù)我所知基本沒有。更何況,沈微琪原本對竹子就沒有多少感情,不過是有所圖罷了。”
“分開了也好。我在考慮把蔡羅萱介紹給馮玉策。”我笑著開玩笑。
少年白了我一眼:“這是什么惡趣味?”
“因為,怕你會吃醋啊——他離我那么近,又沒有女朋友的束縛。”
“那種事。”
少年低下頭,紅了臉。
為了表示自己大度所以忍著不承認嗎?
“請務必加油撮合他們兩個!”
“喂,你多少再堅持一下嘛!”
我笑起來。
少年也笑笑,隨即轉變話題:“我們這邊的事說完了,你那邊呢。”
“我?”
“前天消失一下午,昨天一整天聯(lián)系不上,出了什么事?”
“也沒什么。父親出了趟遠門,家里只有我和表哥,看電影來著。”
少年并沒有追問,而是說:“是對我也不能說的事嗎。”
我想了想,點頭:“至少現(xiàn)在不想說。”
我要怎樣才能告訴你,你面前這個人,親手促成了一個人的死亡?
說不出口。
“那就算了。”
少年露出微笑。
“一定是有你自己的原因吧。等到某天你想要開口的時候,隨時歡迎。”
“嗯。”
“回去上課吧。”
“上課——啊!已經上課三分鐘了!”
“不妙!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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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我抱著數(shù)學課本站在走廊里,等著女生們一起去文科三班上數(shù)學課。
李燦遲遲沒有出來,倒是等來了蔡羅萱。
想起昨天的玩笑,我沖她揮手,剛要開口,蔡羅萱一把將我拽到一邊。
“周六你和我表姐一起吧?就是那個相當迷迷糊糊的卓惠子!”
原來在蔡羅萱的眼里,卓惠子是這種形象的啊。
我點頭。
蔡羅萱拽著我的衣袖不松:“你能證明當時她的的確確沒有對那個劃車的小孩做什么吧!”
“能證明——怎么了?”
蔡羅萱咬牙切齒:“那家人不僅不賠償,反而制造輿論說表姐仗勢欺人!”
“怎么會?這件事明明白白是對方全責。”
“你上網看看吧。他們家人找了個不知什么網站的記者,顛倒黑白,胡編亂造,說什么孩子還小,不懂事,不應該受罰。又說這件事給孩子造成沉重壓力,現(xiàn)在孩子有自閉的傾向——總之,就是網上那一套。”
我感覺嘴角抽搐。
用這一招來對付卓惠子,在這里再次為那一家人默哀。
“你表姐是什么態(tài)度?”
“她啊,丟下一句清者自清,出門買車去了。”
“哈?”
“之前那輛還在維修,得有新的代步工具。說起來,表姐昨天在相當認真得看房車廣告,但愿她不要想不開買一輛房車回來。”
“不會的不會的。那種車,她家院子也放不下吧。”
“難說。表姐就是那樣的脾氣啊。”
蔡羅萱雙手一攤,毫無辦法。
我也只能苦笑。
遇上這種事,還得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中午放學,和少年說起這件事,他也知道。
“今天的報紙頭條好像就是這件事。網上的爭論也很激烈。”
“這有什么好激烈的?故意損壞他人物品,照價賠償。這不是再明白不過的道理了?”
“有人——你自己看吧。”
少年找出新聞評論,遞給我。
我看了幾條,心里一陣涼風吹過。
諸如“小孩子貪玩,教訓一下就算了,何必動真格的。車主自己家沒有孩子嗎?為什么不設身處地想一下”。
諸如“維修費怎么這么貴?一定是警察受賄!”。
諸如“車主本身也有問題,要不然為什么偏偏劃你們的車子?”。
諸如……
儼然道德衛(wèi)士。
我把手機還給季冬云,抿了下嘴。
“這事兒,沒完。”
他也贊同。
因為,最關鍵也是最能引發(fā)輿論關注的那個點,還沒有被挖掘出來。
但,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到下午,我又搜了一下這條新聞,發(fā)現(xiàn)了新的動態(tài)。
有人質疑其中一名車主的維修費用過高,是警方偏袒。
警方為證明公正,出示了車輛信息與處理現(xiàn)場的照片。
我盯著卓惠子的那臺車,嘆了口氣。
引爆點,出現(xiàn)了。
晚上回家之后,再次搜索新聞,果然看到了意料之中的評論。
首先,卓惠子有錢。
其次,她的車很好。
最后,她的臉很美。
于是,質疑聲變成了辱罵。
主要圍繞三點。
第一,為什么年紀輕輕就能賣起豪車,一定是靠干爹。
第二,為什么要把車停在普通人家門口?一定是炫富。
第三,為什么都這么有錢了,還要揪住別人討要賠償。
至于那些沒有任何營養(yǎng)只是單純辱罵發(fā)泄個人情緒的評論,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這種套路,看著都覺得可笑。
我給卓惠子打了電話。
出乎意料,她竟然沒有買房車。
“我在你們眼中是有多胡鬧啊?”
電話那端,卓惠子嗔怪。
因為前車之鑒太多,所以下意識覺得卓惠子的正常狀態(tài)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了。
我干笑兩聲,把這個話題繞過去:“那個,最近有看新聞嗎?”
“新聞?”
卓惠子想了一下。
“那個吧。質疑孩子劃車賠錢的新聞。”
“嗯。對你沒有什么影響吧。我是說,車子和你的照片都被人貼了出來。”
“當然有!竟然把我拍得那么丑!”
“不是這方面的影響!”
我強調。
卓惠子卻只是笑。
“隨他們鬧去。與我何干。”
“你還真是看得開。”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然后,卓惠子用滿是愉悅的語調和我這樣說。
“嘛,如果小愛覺得不甘心的話,不如我們一起出手?”
“哈?說什么出手……什么意思?”
“如果事情繼續(xù)鬧大,甚至對你也產生影響的話,我們兩個就一起出面解決吧。一定超級好玩!”
“喂……”
這個女人的腦回路啊……真想見見她父母是什么樣的。
那時候我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句戲言,竟然會引發(fā)一場大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