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按照計劃，去找卓惠子。
她還在換衣服，隔著屏風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
身材真好啊。
我坐在沙發(fā)上，抱著抱枕，匯報今天早晨被凱文大腳踹開的慘痛經(jīng)歷：“真得被他們兩個討厭了?！?/p>
“畢竟定青是上古神獸——”“這種玩笑就不要再說了。”
還真是執(zhí)著于這個謊言。
卓惠子就沒有回答。
我環(huán)顧左右，看到茶幾上放著一沓合同，瞟了一眼，是購車合同。
嘖嘖，新出的全球限量款，售價后面有多少個零都要瞇起眼睛好好數(shù)一數(shù)，卓惠子還真是有錢啊。
說起來，她家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當初以“我也沒什么事，來這里就是為躲懶”這樣的理由出現(xiàn)在穆振遠所在的療養(yǎng)所，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離開。
就算是躲懶，時間也太長了吧。
還有，之前說過來這里有有目的的。
但是到現(xiàn)在也沒有見她做過什么正經(jīng)事。
惹麻煩的技能倒是滿點。
這一點我倒是和她很像，總是不自覺就被卷入意料之外的麻煩之中。
“小愛啊，你說是藍色好看還是黑色好看？”
“這種事自己決定就好——是說你倒是快點??！都已經(jīng)快十點了。”
“不著急。和對方約定的時間是十點?！?/p>
“這不是完全來不及了嗎！”
就算是在酒店大堂見面都來不及啊！
“是嗎？”
卓惠子終于從屏風后面走出來，卻是穿了一件明黃色襦裙。
還是盛唐時期的齊胸半臂襦裙。
平心而論，很美。
敦煌壁畫里的天女一樣。
但就是感覺怪怪的。
這種場合絕對不應該穿這種衣服吧！
“要在視覺上震懾對方，然后將他一步步引誘進自己的陷阱里?！?/p>
卓惠子在沙發(fā)上端正坐下。
時間指向十點整。
右手邊傳來敲門聲。
－－－
難怪這么游刃有余，原來是約了對方來這里見面——不對吧！這樣子，豈不是連現(xiàn)在的住處也暴露了！
“喂——”“主場作戰(zhàn)比較有勝算哦。”
卓惠子起身去開門。
我捏了一把汗。
為對方。
現(xiàn)在在我看來，卓惠子就像蜘蛛一樣。
織好了一張大網(wǎng)，坐等獵物自投羅網(wǎng)。
盡管如此，我還是默默攥緊了藏在口袋里的軍刀。
以防萬一。
我躲在玄關旁的墻壁后面，偷偷觀察來人。
卓惠子打開了門，側(cè)身一步橫跨，笑道：“真是準時。”
“客戶至上一直是我們公司的宗旨?！?/p>
彬彬有禮的聲音傳來。
我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三十多歲的模樣，皮鞋锃亮，雖然長相一般，但是相當有精神，看上去像是個頗有修養(yǎng)的人。
因為他看到卓惠子的瞬間，只是略微頓了一下，又迅速露出笑容。
這是誰？是他把卓惠子的個人信息曝光的嗎？
看起來完全不像！
我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卓惠子搞錯了吧，這個人稱呼卓惠子為客戶，那就應該是——
啊，原來如此。
的確很有可能是他啊。
我掃了一眼桌上的購車合同。
合同上有卓惠子的個人信息，尤其是手機號。
然后，為了提車，卓惠子不得不將新號碼也給對方。
所以他知道原本外人不應該知道的信息。
不愧是卓惠子啊，是該說她神經(jīng)大條完全沒有防備車行的人呢，還是該說她反應超快立刻鎖定嫌疑人？
不過車行里的人也不止他一個，怎么能斷定眼前這個相當有禮貌的男人就是嫌疑人？
我趕在兩人回到客廳之前溜回沙發(fā)坐定，安安靜靜看著卓惠子，等著她上演一出好戲。
車行的人走到客廳，沖我微微點頭，露出微笑：“您是卓小姐的家人？”
“不要對我宇宙第一可愛的妹妹動什么歪腦筋啊！她家門第高，管得嚴！”
這個女人在瞎說什么！什么宇宙第一可愛！什么門第高！這都是什么鬼！
我起身去冰箱拿礦泉水和杏仁露。
車行的銷售員露出尷尬的笑容：“卓小姐真是喜歡開玩笑呢。”
“活躍一下氣氛嘛。畢竟之后的事很麻煩的?！?/p>
又出現(xiàn)了，這種當時聽著只覺得奇怪，實際上另有深意的話。
銷售員顯然會錯了意，從公文包里拿出合同，認真道：“您昨天來電，說對合同有疑問，請問具體是什么地方？”
按照銷售員的想法，好不容易售出這樣一輛天價豪車，對方如果有反悔，那可真是**煩。
愿意親自登門解釋大概也是不想失去這單生意吧。
“對的。有疑問?！?/p>
卓惠子放下杏仁露，前傾身子準備去拿合同。
我一把拽住她。
小聲對她說：“穿齊胸襦裙的時候好歹注意一下??！”
“啊？”
“胸！”
“沒事?！?/p>
“喂！”
“看他的眼神?！?/p>
卓惠子拍了拍我，依舊前傾身子。
不管你了！
我看向坐在對面的那個男人。
不出所料，他毫不避諱得看著卓惠子，但那種眼神……
厭惡，鄙夷。
以及深深的憎恨。
這家伙，為什么會露出這種表情？
剛才彬彬有禮的那個人哪里去了？
他像是鬣狗，搜尋著腐爛獵物的氣息，毫不介意自己的猥瑣形象暴露在眾人面前。
但那只是一瞬間。
下個瞬間，他轉(zhuǎn)過頭，將手放下去。
我站起來，假裝去拿東西，瞟了一眼那個人的手。
緊緊攥成拳頭。
錯不了，他在忍耐。
忍住自己的厭惡，不至于表現(xiàn)得太明顯。
然而徒勞。
如果是這種程度的憎恨，那么的確有可能惡意泄露卓惠子的個人信息。
但是這種憎惡從何而來？為什么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如果不是去買車，這兩個人不會有交集吧。
難道是卓惠子的性格惹到了他？
不會。
這個女人雖然很奇怪，但是……
看臉就讓人無法生氣啊。
我拿了紙筆回來，遞給卓惠子，她翻開合同，半真半假提出了幾個問題。
銷售員耐心認真得解釋，卓惠子頻頻點頭，還用筆記錄下來。
然后遞給銷售員：“是這樣嗎？”
銷售員接過紙條，點點頭：“沒錯?！?/p>
“那就沒問題了?！?/p>
“?。俊?/p>
我不小心叫出聲來。
卓惠子沖我點點頭，然后起身，對銷售員露出微笑：“已經(jīng)沒有別的問題了。真是麻煩你，還特意跑來這里?！?/p>
“沒關系。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如果還有什么問題，歡迎隨時致電。”
銷售員收拾了東西，準備告辭。
忽然，他想起什么，從公文包里掏出名片夾子，取出一張名片遞給我：“如果這位小姐家里需要買車，不妨去我們那里看一下?！?/p>
“啊，好的……”
我跟在后面，一直等到他把門關上，才確定卓惠子是真得把他放了出去。
“為什么啊？”我問，“你就只是來找他問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的嗎？”
甚至不惜將自己現(xiàn)在居住的房間暴露。
“對啊。我只是要確認是他干的就好，別的，暫時還不想做什么。”
完全搞不清這個女人。
“那么，能確定是他干的嗎？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你是他的大客戶，沒有必要冒著得罪客戶的風險做這種事吧?！?/p>
我追著卓惠子回到客廳，她又開了一瓶杏仁露，靠著沙發(fā)背滑下去，懶洋洋的。
“是啊，動機是什么呢……話說你看到他的名片夾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