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杰辛悶哼，緊接著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戚殷目光巡視四周，想找到一處透光的地方。
可惜眼前只有黑暗卷襲著他。
戚殷翻身，用沒受傷的手去摸索口袋，碰到硬物的邊，他微微松了一口氣，手機還在。
看了眼上面的時間。
十二月九號，上午七點。
信號格已經是空著的，他帶燈光照向蔣杰辛。
兩人隔的不遠，透過中間木頭墻壁的縫隙，他看到蔣杰辛大腿上抵著一根鋼筋。
他把手機關機，把藏在衣服的平安福放在心臟處。
他小聲祈求，“芒芒手術不會出意外……一定不會的。”
當他身臨險境，最擔憂的不是自己能否活下去，是醫院里即將被送入手術室的盛硭。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平安福壓著的地方發熱，炙熱的感覺讓他冒冷汗。
狹小的空間里，只有不規律的呼吸聲。
疼痛在戚殷意識迷糊的時候豁然加深，他悶哼。
“戚殷。”蔣杰辛突然出聲，喊道。
“說。”
“你爸爸出獄了。對嗎？”
戚殷微微睜開眼睛，弓著身體坐起來，靠著墻壁。
手臂疼痛一陣一陣，他按壓著，微微呼出一口氣，“嗯。”
蔣杰辛沉默。
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那個冷漠的聲音，“別睡，鋼筋是壓下來的，傷的是骨頭。我剛剛看了沒有血。”
“唔。”
“慢慢撐起它。”戚殷說著，給手機開燈，幫他照明。
蔣杰辛借著燈光，看到距離自己另一側有一塊較為安全的地帶，因為靠著建筑墻，撐起了三角區。
他緩緩吐出氣息，使勁撐起頭頂的倒塌物。
但是力氣有限，戚殷道，“拿著其他東西撐起來。”
他掃了一眼周圍，伸手把自己旁邊的木棍等都扔過去。
身上的坍塌物一點點的撐起了距離，
他一點點挪出來。
在成功后松了一口氣，忽然“咔嚓”一聲，剛剛壓在他身上下沉，砸在了地面上。
濺起了四周的塵土。
戚殷手機的手機也因為電量過低發出了提示，戚殷把它關機。
在許久的沉默后，那邊的男人緩緩出聲，“謝謝。”
戚殷沒有應聲。
似乎是黑暗中長久的寂靜讓人心生出急躁，蔣杰辛枯啞的嗓子發出吞咽的聲音。
“你為什么救我？”他開口問。
戚殷靠在墻壁，曲著身子，受傷的右手耷拉在地上，左手放在膝蓋上，盤出一個圈，他用額頭抵著小臂，聲音冷漠，“怕你死的早。”
蔣杰辛抽動著唇角
戚殷嗤笑，“真希望地震的時候你就被砸死。我現在非常的恨你。”
蔣杰辛抿了抿唇，“我媽說，我父親是好人，我只是想為他報仇。”
“對，你父親是好人。
那我戚殷就活該被你污蔑跟蹤十多年？
我最愛的女孩就活該遭受你的毒手？如果我晚來一步她是不是就死了？”
戚殷語氣平靜，但是陰惻惻的語氣讓他背后發涼。
看著倒塌物一層壓著一層，把這個空間封成籠子。
戚殷揉著額角，語氣疲憊：“戚成偉當時殺人，就應該讓你們一家三口死完。”
蔣杰辛蠕動著唇，“我只是覺得，你作為他的孩子應該承受他做事帶來的后果。”
戚殷被這句話逗笑了。
所以你父親的仇恨，你來延續？
他父親造的孽，他來承受？
“也不指望你能說什么有三觀的話。”戚殷仰著靠在墻上，微瞇著眼睛。
被埋起來后不知道幾時，只能依靠著戚殷手里的手機來看時間。
在第二天的下午，戚殷手機因為沒電關機。
周圍沒有任何水，他的零食也不是掉到哪個角落里了。
戚殷唇瓣干涸，他意識迷糊，想著，如果芒芒找不到他了會不會哭啊。
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呢。
想著想著，忽然就笑了一下。
倒是把蔣杰辛嚇了一跳。
兩天沒有任何進食，說話聲都有些許虛弱。
敵人之間的交流屈指可數，因為他們相看兩厭。
但是當位置換一下，同是受害者，話題就會很多。
“我們會得救嗎？”
戚殷答：“會的。”
在寂靜的環境里，蔣杰辛正面直視那些事情。
他舔著脫皮的唇瓣，身體因為沒有熱源供應逐漸無力。
“我們。”他停了一下，借著黑暗醞釀情緒。
“我曾經，聽我媽告訴我的那些事情的時候，我剛遇到你。
楚薇你還記得嗎？”
“嗯。”戚殷閉上眼睛。
“楚薇是我的朋友，因為我的緣故才接近你的……但是那些事我也不清楚她為什么那么做。
我曾經也因為那些事愧疚過。”他指的是楚薇對戚殷造成的言論傷害。
“后來，我聽到楚薇媽媽告訴我的事，才知道我媽隱藏了她和你爸出軌的事情。
但是當時她已經是癌癥晚期。”
自己即將死去的母親，他一點兒都恨不起來，蔣杰辛嗚咽一聲。
“我知道你父親做的，比我母親說的更嚴重，所以我開始接近你，跟蹤你……我只是想，我父親死了，我媽也死了。為什么我縮在殼里躲在淤泥里。
而你卻光鮮亮麗。我嫉妒。”
“所以……”
戚殷聽到這一切沒有任何動容。
在他停下來后。
戚殷聲音輕輕的，像是漂浮在空氣中灰塵，只有無力。
“你還有個愛你的母親。你倒不如想想，她不告訴你真相是不是在保護你。”
戚殷低頭咳嗽兩聲，“你說你嫉妒。嫉妒什么？我表面存在的東西。
你在淤泥里，我何嘗又不是。”
“你享受過母愛。我卻從來沒有。
戚成偉入獄后，殷虞把仇恨強加在我身上。從小受到心理和身體的傷害，我能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
蔣杰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你母親那么愛你。”
“愛我什么？”他苦笑。
“是因為發病把我關在房間里不給吃喝，還是因為工作不如意對我又打又罵？
我如果不去A市，遇到了幫助我的人，你報仇都找不到人了。”
他簡短的兩句說了自己得到的“母愛”。
在家母親時好時壞的態度，在外別人的惡言惡語。
“其實也是要感謝你和楚薇。
如果不是你們。我也不能遇見芒芒和盛爺爺。”
他們都是他的救贖，把他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