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書寓既然是高級會所,就要講點兒格調。
顧客都是比較高層人士,必要的書香氣和文藝范兒還是有的。這是跟其他青樓簡單粗暴的脂粉氣和銅臭味兒不同的地方。
大堂墻上掛著一些文人墨客的書畫、詩作充門面,真假不說,名字都挺嚇人,還算撐得住場面。
“公子來找姑娘的?”
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過來,大概是大堂經理之類的人物。
“是啊,有什么好姑娘啊,介紹一下。”
“這里的姑娘個個才貌雙全,色藝雙絕,哪個都是京城絕色。公子來的正好,一會兒就開盤,可以隨便挑選一個。請這邊坐,稍等片刻。小蝶,上茶。”
把俞民引到邊上坐下,很快就有一個小姑娘沏茶。
這里已經坐了十來個人,二十多歲的,三十多歲的,四五十歲的都有,俞民大概算是最年輕的一個。
“賢弟啊,眼生得很,頭一回來?”
邊上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衣著華麗,但是一看就不太合身,神情猥瑣。看臉看眼,就是酒色過度的樣子。
“是啊,頭一回。”
“多大了?
“十八。”
“佩服,佩服,少年有為啊。”
哇擦,這種事兒,算是年少有為?
“不敢,不敢,聽說這里的調調特別,想來見識一下。”
“有志氣,后生可怕啊,初生牛崽不怕虎。”
這個家伙有病吧,什么少年有為,后生可怕的,不會用陳成語就別用好嘛。
“有志不在年高嘛,就是想來見識一下。”
“想見識,來這里就對了。不過,這里的小娘皮都喜歡什么琴棋書畫那個調調,你會幾手?”
這個嘛,會的倒是不少,就是樣樣稀松。
家里擔心我輸在起跑線上,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都在各種才藝班學習。
爺爺逼著學武術,但是只有三招。奶奶逼著學鋼琴,結果學了個寂寞。姥姥逼著學心算術,倒是多少有點用處。姥爺逼著學中醫,根本學不進去,差不多都還給姥爺了。
老爹逼著學圍棋,太費腦子,根本就不喜歡學。一上課就溜出來,到公園門口看大爺們下象棋,給他們支招兒,吵來吵去的。
唯一比較成功的,算是跟老媽學樂器。
結果老媽教的揚琴學了個稀里糊涂,倒是在老媽的競爭對手那里,學會了琵琶,還算過得去。
當然,也就學了個皮毛。后來還是在海上寂寞無聊,整天跟著電腦課程學琵琶,總算像點樣子。
當然還會寫詩,哦,不,抄詩。
不過,這是以前的穿越者用爛了的套路,已經臭大街了。加上技術含量太低,勝之不武,俞民不屑為之。
穿越兩年了,一首詩都沒有抄過。以后也不打算抄,要的就是這個志氣。
“也不會什么,就是比較會賺錢。”
“哦,這個不算什么本事。終究科舉才算是正途。這個你就不如我了。”
誰跟你比啦?
“賢兄是進士出身?”
“那是將來的事情,如今為國子監蔭生。”
30來歲了,還是個國子監蔭生。不是憑本事考的,這都好意思拿出來驕傲一下?
“哦,我也不太出奇,如今僅僅是個秀才。”
“18歲就中了秀才?”
“不是,16歲那年中的。”
“怎么什么都比我強?你這人忒也無趣,絕交。”
這個家伙有病吧,什么時候跟你有交情啦?
剛剛轉過去,那人又轉了過來。
“這里花錢可多,帶夠銀子了么?”
“當然,再多也不過百八十兩的,還花得起。”
“賢弟,商量個事兒行么?”
“除了借錢,可以商量。”
“嘁,我是什么人,還會跟你借錢?看你投緣,咱倆合伙兒。”
“合什么伙兒?”
“合租一個姑娘,能省一半錢呢。”
這也能合租?原來合租是這么回事兒?這種事兒,似乎不太適合共享經濟吧。
雖然賣藝不賣身,但是飛個媚眼兒,動手動腳搞點兒小動作,占點兒小便宜,還是免不了的,這怎么共享?
“不行。若是錢不夠,賢兄不妨換一家。”
“嘁,我差錢兒么?不過是不想花冤枉錢。知道我是誰么?”
“誰?”
“柳彪知道嗎?”
“理國公柳彪?”
“然也,吾乃柳彪之孫柳芳。怎么樣?”
不怎么樣,給你爺爺丟臉。
不過,這些王公貴族子孫,也差不多都是這個德性。賈赦、賈珍、賈璉、賈寶玉、賈蓉,不都是這路貨色么。
“佩服,佩服,不愧是將門之后。”
“哪里,哪里……,喂喂喂,來啦,開盤啦。”
姑娘們出來,排成一排。有的拿著蕭,有的抱著琵琶,有的拿著圍棋盤,有的拿著一張畫……。環肥燕瘦的,倒也頗具氣象。等著眾人選擇。
原來這就叫做開盤,跟賣樓開盤倒也有些相似之處。
不過是一個賣房子,一個賣笑、賣才藝。
賣房子的有公攤面積。象柳芳那樣,想要合租一個姑娘的,就是公攤銀子。
俞民打量一圈兒,沒有妙玉。
難道妙玉不是書寓的姑娘,而是另有身份?
也是啊,按說妙玉是官宦之后,用的茶杯都是成窯的,是個小富婆兒,不會去給人家做妾。
那么她到這里干什么呢?
按照她的身份,到這種地方有損名聲,是清白女子的大忌。
除非她本來就不是什么清白女子。
紅樓中妙玉的判詞是:“欲潔何曾潔,云空未必空。可憐金玉質,終陷淖泥中。”
欲潔何曾潔?難到本來就不是什么清潔的人物?
眾人開始挑選,為了探究秘密,便于交流,俞民選了抱琵琶的姑娘。
“公子真有眼力,蜜黛是最漂亮的姑娘。蜜黛,快帶這位公子選一間屋子去。”
俞民跟蜜黛進去,選了最近的一間。從這間屋子的窗戶,能看見外面妙玉的馬車。如果妙玉走了,他能及時發現。
進去坐好,就有人上茶上點心。
“蜜黛姑娘,今天怎么沒見到妙玉姑娘開盤啊?”
俞民假裝隨便問道。
“妙玉姑娘?這里沒這個人啊。”
怎么可能?
“就是乘外面馬車來的那個妙玉姑娘啊。”
“哦,公子說她啊。她不叫妙玉,叫做墨玉。人家不是我們這種人。”
“原來如此啊,那她是何人?”
“鴇母的女兒啊。”
“你們不也都是鴇母的女兒么?”
“不一樣的。我們這些人是干女兒,墨玉是親生女兒。將來要繼承翠微書寓的。”
我累勒個去,這可顛覆了俞民的認知。
不是什么蘇州的官宦之女么,怎么就成了一個老鴇的親生女兒呢?
高冷的冰山女神,將來要成為會所老鴇,這也太諷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