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民放下筆，拿出懷表看了一下。

“十一點十分，子時了，明天再寫吧，反正還有時間。”

收起計劃書，放在《江山美人圖》和《太祖實錄》的包里面，俞民洗洗手，推開艙門出去。

船上一片安靜，各個艙室都熄了燈，俞民走到甲板，打量了一圈兒。

上面的女眷艙室也都熄燈，一片安靜。下面的船工艙室，也是一片黑暗，沒有動靜。

就連周圍的船上，也無半點燈光。

只有淡淡的月光照在運河水面，倒映出一輪彎月，輕輕飄蕩。

沒有車水馬龍，沒有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沒有夜生活，便是繁華的揚州夜晚，也是這么安寧。

兩個世界兩重天啊。

算啦，別感慨啦，我要習慣這個世界，還是回去睡覺吧。

回到艙室，把床上的草墊子拿到床下，床上面擺上行李、衣服，做出有人睡覺的樣子，然后鉆到床下睡覺。

從上了薛家的船，俞民晚上就一直這樣睡覺。

雖然現在他跟賈璉和賈蓉打得火熱，但是一刻也沒有忘記，賈家是要他命的。

跟賈璉、賈蓉這些人講什么友情，是天真的。為了錢，他們連自己的親戚薛家都能算計，憑什么會不算計我？我能比薛家更有價值么？

況且，柳湘蓮今晚來船上，誰敢保證他就那么老實？不干些什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輕微的聲響，俞民醒了過來。

第一感覺，就是一股淡淡的香味兒。

抽了下鼻子，俞民就知道，這是迷香的味道。

俞民立刻就想到了柳湘蓮。

為了《江山美人圖》，他有動機迷倒船上的人。

他是個江湖人物，迷香這種旁門左道的手段，他應該會，有這個能力。

不過，這個迷香對俞民沒什么用。

他的身體完全能夠抵抗，視覺、聽覺、味覺等感官能力，也遠非常人能比。

果然，月光照射之下，窗戶左下角正飄著一股青煙，向室內擴散。

這股青煙是從一個管子冒出來的，窗戶外面，一個頭影輕輕地晃動。

電影里面的情節，在這里上演了。

俞民也不動，靜靜地等待著。

沒一會兒，管子抽了回去，那個頭影消失。

俞民草草穿好衣服、鞋子，輕輕打開艙門出去，繞到了船舷。

這一層已經不見人。

如果是柳湘蓮的話，無非是三個目的。

一是為財，二是為色，三是為了《江山美人圖》。

前面兩項，應該不太可能。那就是為了江山美人圖。

薛蟠住這層，江山美人圖不太可能在他手里。

如果薛家有的話，正常情況下，應該在薛姨媽手里。

同喜是薛姨媽的丫鬟，白天搶同喜手里的包袱，應該也是奔著《江山美人圖》去的。

我能想到的，柳湘蓮也應該能想到。

他的目標，應該是薛姨媽的房間。

俞民沒有走梯子，而是繞到另一側船舷，爬上欄桿，抓著上一層船板，翻了上去，再輕輕向前面繞去。

到了拐角探出頭去，果然就看見一個人蹲著，頭貼在窗戶下面。應該正往屋里吹迷香。

這個艙室，是薛寶釵的。

現在玻璃比較貴，船艙的窗戶很少有安裝玻璃的。

因為水上潮濕，一般也不貼窗戶紙。

冬天冷的時候，就在窗戶上加一層棉簾子。夏天氣候炎熱，為了擋蚊子，就加一層窗紗，便于通風。

一個小小的管子，很容易穿過窗紗伸進室內。

那人離開窗戶，也沒有站起來，爬到了薛姨媽艙室的窗戶前面，重復同樣的動作。大約兩三分鐘之后，又到了那個大艙室前面，繼續同樣的動作。

這個大艙室，是丫鬟和仆婦們住的地方。

完事之后，那人站了起來，從身上拿出個東西，在月光下閃耀著淡淡的光芒。

這是一把刀。

哇擦，偷圖就偷圖，不至于殺人吧，對自己的迷香這么沒有自信？

那人很小心，慢慢地朝著俞民方向摸索過來，俞民趕緊后退，到了薛姨媽的艙室門前，抓住屋頂的板子，翻了上去。

那人到了大艙室門前，頭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就到了薛姨媽艙室門前。傾聽一下，就把刀插進門縫，手輕輕動作。

原來是窗戶進不去，想用刀撥開門栓，從門進去。

俞民就在他的頭頂，但是此人蒙面，看不清臉面。

不過俞民已經確定，此人非柳湘蓮莫屬。

這個家伙似乎很內行，很快就撥開了門栓，慢慢地輕輕地推動門扇。

一扇門開了，這人閃了進去。大概是為了逃跑方便，也沒有關門。

俞民探出頭，從門看進去。

首先是兩張床，雖然看不清臉面，但也可以確定，一個是薛姨媽，另一個貼身丫鬟。

那人到兩張出床邊看了一下，伸手探探鼻息，然后蹲下來。火折子一閃，點亮一盞小燈。

這個燈比較特殊，上面有個燈罩，盡可能遮擋燈光，不向上面和四周擴散，盡可能往下面照。

燈一亮，那人就快速行動起來，開始搜查。

首先是箱子、包袱等行李，然后是床下面、柜子、桌案，似乎都沒什么收獲。

那人站起來，走到薛姨媽床前，靜靜地看著。

他想干什么？難道想行那禽獸之事？

我管不管？

不對，他是為了《江山美人圖》來的，不會因小失大。可能是懷疑圖在床上，比如被褥和枕頭里面。

果然，那人輕輕拿起薄被，雙手挨個地方捏著。動作很快，但是沒有發現什么。把被子放到地上，然后把薛姨媽抱起來，放到地上的被子上。開始檢查褥子和床墊，最后檢查枕頭。

“都沒有，真是奇怪，難道沒有么？可是主公明明說他家有啊。”

那人輕聲自言自語。

主公？果然背后另有黑手，不是獨行客。

盡管聲音很輕，俞民還是能聽見。

那人把薛姨媽又抱回床上，蓋上了被子。

接下來，又在丫鬟那里，重復搜查了一遍，還是沒有收獲。

“唉，看來不在船上，這回應該沒帶過來。或者在薛寶釵那里？不對，不應該在一個小姑娘山身上。只好等以后再找機會了。”

那人滅了燈，把幾個箱子重新擺放一下，退回了門口。剛要出來，又返了回去，在薛姨媽床邊停住。

伸出手，在薛姨媽的肚兜上輕輕捏著。

“果然如此，原來在這里。”

那人解開系帶，把肚兜拿下來。捏了捏，放進懷里。出來的時候輕輕拉著門扇。

就在此時，俞民從艙頂一躍而下，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