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的來源,大致上可以分為三個部分。
一是因為水災、旱災、蝗災等天災的破產農民。
土地沒了,房子沒了,失去了生活來源,只好逃荒,離開家鄉,到外地尋求一條生路。
二是失去土地的,生計無以為繼的農民。
三是各種逃戶。
有的是欠了稅賦、丁銀交不上。有的是因為別人逃走,衙門把稅賦、丁銀攤派到他們頭上,負擔不起,不得不逃走的。
有的是欠了地主的高利貸,利滾利,越來越多,還不起的,只能逃走躲避。
有的是逃避徭役、兵役的。
逃戶不僅限于糧戶,其他戶籍逃走的,也大有人在。
熬鹽的灶戶、衛所的軍戶、賣藝的樂戶、做工的匠戶、軍隊的逃兵,犯罪的逃犯,從流放地逃出來的逃犯等等,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這些人生存沒有著落,為了活下去,就可能鋌而走險。
或者聚集造反,或者占山為王,落草為寇。或者攔路搶劫,或者打悶棍,攔路入室搶劫。或者偷雞摸狗,甚至成群結隊去吃大戶。
總之,流民就是一股不穩定的危險力量。
為了不讓流氓在京城鬧事,順天府就把他們集中起來,安排了住處,每天施粥,暫時養起來。
說是養起來,其實每天只供應一碗粥。當然吃不飽,餓不死而已。
流民營是戶部和順天府合辦的,戶部出錢,順天府出人管理。
俞民帶著工部營繕司的公文,直接找到流民營主管何主事。
“招人?好好好,你最好把他們都帶走,這幫刁民,我是一個也不想留了。”
流民營里面也不太平,管理起來也很頭疼,
有的總想著再逃走,有的拉幫結伙兒占地盤兒,有的恃強凌弱,搶別人的飯,有的甚至想侵犯女子。
一定程度上,這里也是個底層互相傷害,爭奪生存資源的地方。
“你這里有多少人?”
“男女老幼加一起,三千多人吧。今天逃走的,明天收進來的,總也沒個準數。這里不夠,城東、城北那里還有兩個流民營,加一起至少七八千人。”
“哎喲,我可要不了那么多,只能要80人。”
“80人也行,弄走一些少一些。既然是工程上要人,老弱病殘就不能要,你都要什么人?”
“有路引的,十八歲到四十五歲之間,沒有病殘,體格盡量好一點兒。匠戶優先,盡量不要同鄉,沒有家口拖累,單身一人的最好……。”
有路引的,就能知道家鄉。可以把來歷不明的人排出。
沒有路引,或者有路引不敢拿出來的,很可能是逃犯,這種有隱患的人,俞民可不想要。
至少現在不行。
十八歲已經打成丁,是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有獨立行為能力。
四十五歲以下,處于盛年,干體力活兒沒問題。
工地上集中居住,有傳染病的自然也不行。
體格的好壞,不太重要。現在都吃不飽,營養不良是注定的。到了工地管飽,吃的上去了,用不了多久,體力就能恢復。
匠戶都是有手藝的人,不管是什么手藝,都是專業技術人才,這是俞民急需的。
不要同鄉,是為了防止以地域為紐帶,結成小團體,形成一股私下的,不受控制的力量。
有家口的,除了工地上不好安置家屬之外,也是為了將來把這些人安排到遼東的時候,沒有什么拖累。
陵寢神道工程完工之后,俞民打算把這些人帶到遼東去,這個時候,沒有家口的牽絆和拖累,就容易的多。
當然也不要女人。
除了在工地上不方便之外,還因為有了女人,男人就容易產生幻想,弄不好就可能爭風吃醋,甚至侵犯女人。
“雖然有些苛刻,但也不難找,到了你那里,如何安置?”
“分成兩部分,一是干工程,二是看家護院。每人發一套單衣,單鞋,上秋了發一套棉衣、棉鞋、棉被。吃飯管飽。每個月給錢八百文,匠戶可以一兩銀子。”
“多干多得,超額有獎。力工最多每月可得一兩二錢到一兩半銀子。”
“真的如此?”
“真的,不過也累啊。”
“哈哈哈,累是不怕的,這幫窮鬼不就是出苦力的么。如此優渥,我都想去了。放心,有的是人搶著去。僅僅管飽這一條,這三千人就都愿意去。走,咱們挑人去。”
何主事叫上三個人,帶著花名冊,就去挑人。
流民住的房子,四面透風。有的連窗戶都沒有。
現在天氣不冷,還能將就。到了冬天,不知道何主事他們怎么解決取暖問題。
屋里沒有炕,自然也沒有床,地上鋪一些干草干柴,就是床鋪。
少數人有被褥,多數人連個被褥都沒有。
不少人沒有衣裳,只圍著一塊破布遮羞。有衣裳的也破衣爛衫,如同乞丐。
多數人骨瘦如柴,面帶菜色,目光呆滯。
“都起來,你們這幫懶豬。一天就知道睡覺,睡死你們。這是俞東家,俞大善人,救你們脫離苦海,有路引的,十八到四十五的……。愿意去的,都站出來。”
“供吃供住,冬棉夏單,還給發鞋,發棉被,吃飯管飽,聽清楚了,是管飽……。你,回去,你都多大了,還能干動活兒嗎?不要。”
“你個小兔崽子,娼婦養的,不要,白吃飯誰要你?都站好了,想挨鞭子么?”
“什么?女人?不要,一個也不要。工地上都是男人,女人到了那里,男人還干不干活兒啦?”
想去的人很多,都是陌生人,也不知底細。俞民只能憑著印象和直覺挑選。好在有的是人,選擇余地大,可以從容挑選。
俞民選中的人,每人發一張紙,上面寫一個編號,明天來領人的時候,作為憑證。
選中的人,除了一般的農民,還有一些匠戶。
軍戶、灶戶、儒戶,還有兩個樂戶,尤其是儒戶和樂戶,自己都沒想到會被選中。
被選上的人,面帶喜色,終于有了一個能吃飽飯的地方,還能賺錢。
沒被選上的,則垂頭喪氣,怪自己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