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七點的時候，王志英將自己的小攤支了起來。

今天是街天，附近村寨的村民都會來鎮上趕街，采購一些生活用品，買一些吃食。順帶來鎮里的中學，看望自己家住校的孩子。

王志英擦擦腦門的汗，就忙著在小砧板上，切著剛從別個小攤，買來的新鮮芫荽和小蔥，還有折耳根。切好了，放在小塑料罐里。剛拌好辣椒水，就來了生意。

一老一小，來趕早街。聽老人講，帶了點自己的小菜來賣。一個年輕的小媳婦，直接包圓了。自己得了便宜，索性領小孫孫來吃碗菜湯飯。

所謂的菜湯飯，就是蒸的苞谷飯配酸菜紅豆，和辣椒水。小孫孫四五歲的樣子，正是淘氣年紀，對這些中年人愛吃的，顯然不感興趣。只用筷子扒拉著碗里苞谷飯，往桌子上飛。老太見孩子這浪費糧食的樣子，剛想責罵，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只是把飛在桌子上的苞谷飯扒拉進自己碗里。

王志英見此，忙著從褲兜里左掏右掏摸出一顆糖，遞給了小孫孫。希望孩子安靜些。

小孫孫沒接，抬手一掀，剩下的苞谷飯就喂給了土地公公。

老太忍不了，抬手就給“皮猴子”的屁股幾巴掌。隨后，就是“皮猴子”表演秀。只見小孫孫在一屁股坐著地上，兩腿一蹬，往后一躺，睡在地上，開始左右翻滾嚎叫。

老太見此，急得團團轉，伸手去拉，“皮猴子”伸手就打，不拉的話，街上人來人往，簡直羞死人了了。

老太實在羞得不行了，索性揪著“皮猴子”的領子，一把提了起來。并威脅到“再亂精神，再亂就把你賣給這個大媽，給你找不著爹，也找不著媽。”

王志英也配合老太，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出來。

“皮猴子”見此，立馬噤了聲。委屈巴巴的站在桌子旁，扣著手指頭。

老太則絮絮叨叨對“皮猴子”說，“就是因為你不聽話，你媽就跟人家跑了，不要你了。你要是再不聽話，奶奶也不要你了，給你來給這個大媽當兒子噶！”

“你奶又苦不得錢，你爹也不成器。出克打工，錢也苦不得。今天早上來的早，忙不贏煮早點吃，怕你餓。賣菜好不容易得這么幾塊錢。就忙著說領你來這點，吃點飯，你還搞浪費…………”（此處省略幾千字）

老太念念叨叨了好久，“皮猴子”不知道是知道錯了，還是怕了奶奶的念叨。倒是出奇安靜起來，老太也終于有時間吃起自己的苞谷飯來。

缺了牙的老太，慢慢咀嚼著苞谷飯，許是牙齒真的不給力了。索性把酸菜紅豆倒進苞谷飯里拌著吃。吃著吃著，老人許是想起自己的兒時，感慨道：“以前我們小的時候，哪點有這份日子，不要說苞谷飯了，野菜湯都要起早點、跑快點去挖。不然，吃飯，吃屎都吃不到！”

“這些娃娃，現在日子好了，可以頓頓吃飽喝足了。還不珍惜，還搞浪費。”

王志英許是想到自己家的那倆個“皮猴子”的平時的所作所為，也加入了老太對于年輕人浪費糧食的討伐中去了。

等著這一老一小走了后，王志英又有的得閑了。在攤子邊坐了下來，忙了一早，總算可以歇一會兒。伸手捶捶腰，許是上年紀了，最近總是感覺累得很。也或許是為了兒女太操心了，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坐了兩分鐘，反正早上人少，王志英就轉去水果攤上去買水果去了。

水果買好了。人見多起來，生意忙起來。王志英又如陀螺一般轉起來。

……

家里。郝美打掃了一下家里的衛生。又檢整了一下，昨晚上隨手放的水果和飲料。突然，想起來樓上還睡著一個傷員。

上了樓，進了房間，只見老弟郝帥，如個癩各寶一樣，趴著床上，正和誰打著視頻。

郝美一個箭步過去，一把搶過手機，剛想看眼屏幕是誰，對方就掛了。隨即，郝美迎來了郝帥的“親切”問候，并且問候了一下郝美的“身體健康”。

“你個叛徒！背信棄義的小人！！虧我那么信任你！！！”郝帥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自己的牙巴骨都給你咬碎了。

郝美嘴角抽抽，狂壓笑意，強行嚴肅地說道：“你要知道，這個家里，誰大誰小嘛！你跟家里的皇太后較勁，受罪是必然的了！”

郝帥不忿：“是是是，皇太后的狗腿子，慈禧太后的李蓮英，哼~”

聞言，郝美手抬起來了，似乎還拉了弓，照著郝帥的“豬腦殼”去了。

只聽郝帥一聲慘叫。然后，一記大白眼賞給了郝美。

“你再翻，你再翻一個，信不信我告訴老媽，你還跟人家姑娘聯系著。到時候萬一人家爹媽找不著自家姑娘，來到家里面，小心某些人的狗腿，怕是要斷哦！”郝美一臉壞笑的看著郝帥。

自己這個小老弟，小小年紀不學好。也不知是那小姑娘是怎么想的？到底看上這小子什么了？莫非是色？自己老弟雖然叫郝帥，但是一點都不帥，仔細看還有點惡心。

頂著一個雞窩頭，還整一大撮斜劉海，蓋著一只眼，得虧他的老班管得嚴不讓染發，否則還不知道這撮劉海是什么色呢。而且這臭小子，一天還自戀的什么似的，天天拿個小鏡子小梳子，擱哪梳個不停。梳完還癟嘴吹一吹這撮劉海。簡直眼睛看見了，都要戳瞎了程度。

而且要身材沒身材，一米五幾的矮冬瓜，勒巴骨上就一層皮，跟《寶蓮燈》里的哮天犬一樣細，腹肌腹肌也沒有。還天天緊身T恤緊身褲的，硬是像螞蚱成了精一樣。郝美想著搖搖頭。

郝美轉念一想，莫非是財？就自己老弟那兜，比他臉還干凈，渾身上下能有幾個子，扛著甩一甩都聽不到一個子兒響。非要說有什么值錢，也就全身上下的那條純棉的褲衩貴點。畢竟是省城堂哥送的牌子貨。到底那姑娘圖啥啊？圖我老弟又矮又丑，還是圖跟著我老弟混，三天餓九頓？

郝帥被自己老姐那不懷好意打量，搞得渾身一激靈，生怕老姐腦子里，在思考著什么變態的想法。畢竟這兩天剛看了兩本《十宗罪》。在床上實在是趴不住了。一顧涌一顧涌地，從床上滑下來。悄悄撇了一眼郝美，邁著小碎步往廁所去了。

郝美一臉懵逼，自己還沒說什么威脅的話，還沒怎么上強度呢。這小子就舉白旗了，這小子今天怎么這么識相了。

等到中午，郝仕成總算到了家。囫圇扒拉幾下午飯，就找出飯盒準備裝飯帶去給王志英。

郝美碗里還有一口飯，剛想再夾一塊肉順順，老爸先自己一步，把菜全扒拉進飯盒里。郝美只能默默撤回自己的筷子。又準備夾點土豆絲，老爸又快一步，土豆絲也進了飯盒。郝美深吸一口氣，壓著火氣問：“老爸！！！我還在吃呢”

郝仕成頭都不抬，蓋好飯盒，轉身丟了一句：“兩大個人挨家閑著，也不想著去攤子上，幫幫你媽。懶人配吃什么飯？”

聞言，郝美只能使勁扒拉著碗里的那一小坨米飯。許是吃急了，飯卡嗓子眼了。使勁咽了咽就是下不去，急忙端起不銹鋼缽里的青菜湯喝了起來。得虧飯盒小，不然連湯都不剩。郝美極為慶幸。

等郝美剛慶幸完，是準備拾掇碗筷去洗。外面就傳來郝仕成的催促“大寶，好了沒，走了”

“碗還沒洗呢？”

“不洗了，走了。等哈晚嘍”

郝美急忙出來，把水果和飲料，拿出來，在摩托車后面壘好拴好，戴上安全帽，抱著老媽的午飯，和郝仕成騎著摩托車，往街上去了。

中午街上人太多，車進不去，郝美就在街頭下車，拎著飯盒朝老媽的小攤奔去。剛到小攤，就是一頭汗水。

八月的天，連續五六天的雨水后，終于放晴了這么兩天。熾熱的陽光恨不得將地面上的人們統統曬化了。

王志英此時早就滿臉汗水，一邊招呼客人，一邊給人舀著煤爐上的紅豆。一顆豆大般的汗水，沖刺一般的速度，從額頭來到了下頜。王志英手上端著紅豆湯，只能歪頭將下頜上的汗水抹在肩頭上。一抬頭，就看見自己姑娘，像個傻子一樣，站著自己面前，像驢一樣喘著氣。

這時，郝美上氣不接下氣將飯盒遞到老媽面前，“媽，你呢飯”

王志英看了眼飯盒，下巴往一旁一指：“放那邊吧！”就忙著給攤上的客人上菜了。

郝美放下飯盒，正準備跟老媽說自己要走了。王志英就轉身過來，拿圍裙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喘著氣跟郝美說：“準備幾點克？你爹說”

“現在就準備克了”郝美瞇著眼睛躲避著太陽照在地上強光道。

王志英一邊拿出角落的水果遞給郝美，一邊囑咐道：“到人家么，要好好說，不要昏說、亂說，更不要亂發脾氣。還有你爹，你挨他說，喊他不要像哪樣啞巴一樣，人家說什么嚒，要會答應！不要像什么木偶一樣，一點反應沒有……”（此處省略許多字）

郝美聽著老媽的嘮叨，瞬間幻視唐僧訓悟空，自己此時此刻終于明白為什么孫悟空這么怕唐僧念緊箍咒了。

得虧又來了幾個老大爹，老媽忙著招呼客人去了，不然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走呢！郝美暗自嘆了口氣。又急匆匆提著一大袋水果，找自己老爸去了。

上了車，沿著國道飛行，一路上又平又直，快速馳騁的車子，帶起的風，倒是涼快極了，在耳邊呼嘯。一個轉彎后，岔進了一條土路，兩分鐘就到了村莊，當郝美以為就是這里的時候。郝仕成又扭了一轉油門，往前沖出去了。

郝美不解大聲問道：“老爸，不是這兒嗎？”

郝仕成笑笑，答：“遠著呢，還有好遠一截，起碼還要半小時”

“啊~！！！！”郝美一陣吃驚。

摩托車一路向前。因為都是山路，周邊沒什么村寨，路上又陡，九轉十八彎的。郝美都不記得，自己老爸到底上了多少個坡，轉了多少道彎。此時此刻的她，只覺得如果再不到的話，自己的屁股，要被這山路顛得裂成八瓣了。剛想準備再咬牙忍忍，車就停了。

“到了？”郝美有氣無力地問道。

郝仕成點點頭“到了”

因為前幾天的大雨，村口的泥巴路早就被雨水泡得稀巴爛，摩托車騎車過不去。郝美從車上下來，一落地，一腳就陷泥巴路里了。自己的白鞋立馬染上了泥巴色。

郝美嫌棄極了，對陸家人的不滿，又再一次的冒了出來。心里恨不得把對方千刀萬剮。郝仕成則是費勁的推摩托車往前走著。

沒一會兒，郝美的鞋，徹底看不出白色來，都是泥巴的很黑灰色，透著一股臭味兒。正當郝美的心態欲崩，準備發火時。一抬頭，看見一小男孩正追打條狗，往前跑來。

郝仕成急忙扭轉車頭，將車往路一旁推去。郝美則是來得及閃躲，被小男孩狠狠地撞了一下胳膊，沒等來男孩的道歉。小男孩就頭也不回，舉著棍子追狗去了。

郝美氣得不行，正準備問候小孩的祖宗十八代。只聽“嘣咚”一聲，小孩踩滑，掉路邊一家人的旱廁的糞坑里去了。

本就是七八月份，雨季天。前兩天下了大雨，路上的積水，不是汪在路上的泥巴里，就是流向路兩側的小水溝里。這個旱廁，正好在路邊小水溝旁，下面挖的糞塘又比小水溝低的多。糞塘里滿是糞和雨水的混合物——被稀釋的糞水。

小孩這次看來要吃個飽了。被打狗子也不知道因為害怕，躲到哪兒去了。

不等郝美和郝仕成反應過來是什么事。只聽見，糞塘上方的旱廁冒出一聲大叫“啊！啊啊啊！！！”

“有人掉糞坑嘍！！老陸，老陸”歇斯底里的女聲炸開了耳膜。

隨即，一個人男人從屋里跑出來。

郝仕成和郝美也被女人尖叫聲，嚇得回了魂。郝仕成一把扭正摩托車龍頭，一腳剎好車。就立馬四處張望著，找著工具。郝美也反應過來，往路兩旁大喊著“救命！”

而小男孩此刻正在糞塘里不停地掙扎，雙手不停地撲騰。嘴巴則是大口大口地吐著糞水，或者不是吐糞水，也可能是在叫“救命”吧！

至到一根竹竿依稀間來到了身邊。小男孩恍惚中，抓緊了竹竿不等反應，只覺飛了一般，就躺到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