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寶器軒那邊的葛掌柜聽完了屬下的回報,陡然站了起來臉色凝重無比:“你說,他的其中一件法器,是陣旗?”
“醉花眠畢竟是極歡宮的產業(yè),屬下的神識不敢侵入防護陣,否則便會讓那個真修樓主察覺。雖然沒聽到他們交談的內容,但那人確實使出了一件可以釋放陣法的陣旗。”
“老宋那邊說,猛虎幫那個嘍啰在坊市賣過價格很低的固氣散。”葛掌柜眼中驚疑不定,“他能煉制三品法器,略懂陣法也就罷了,還能使用陣旗和陣法斗法?三教皆修,這……”
“屬下奉命在暗中一直從醉花眠跟到了演道場,報了您的名號才進了里面。一路上,醉花眠的樓主和掌事都是以那年輕人為首的。不止是敬畏,屬下覺得她們姐妹很怕、很不安。”他這部下也謹慎地補充,“掌柜,要么是天元會圣尊們的子嗣,要么……就是劫修了!”
葛掌柜臉上神色變幻,在房中踱來踱去。
寶器軒的這個真修部下描述了一番姜陽的術法模樣和威能,然后說道:“屬下境界和眼界有限,除了那個不知名法器釋放的像是寒冰術之外,確實認不出那人的術法來歷。但是觀斗法過程,那人對五行生克的理解和陣道造詣,是很深的。圣尊子嗣,實在不可能跑到這偏遠的靈舟渡來,和凡修斗法!掌柜,這件事報上去,擒獲一個居心叵測的劫修,大功一件啊!”
“但他又一口應下了煉制儲物袋的事……”葛掌柜喃喃自語,“如果是圣尊子嗣,讓路樓主敬畏很好理解。他不可能不知道仙域的規(guī)定,卻又敢一口應下煉制儲物袋的事。如果是個劫修,這般不加遮掩又是何意?”
那部下只站在一旁,沒接這個話。
“先不急,反正沫兒說在排隊。萬一弄錯了,就萬劫不復了!”葛掌柜轉身吩咐他,“繼續(xù)盯著目前已經找醉花眠要定制法器的凡修,然后找機會,試試那些新法器的威能。”
“……掌柜,既然可能是圣尊子嗣,稟報上去問問消息不就行了?如果真是,我們該盛情招待的。去試那些新法器的威能,如果觸怒了那位……”
葛掌柜靜靜看了他一眼:“你教我做事?”
“屬下不敢!”
“去吧。”
葛掌柜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天元會上,三教五圣宮內部,關系何其復雜?
對這靈舟渡的寶器軒而言,葛掌柜所需要擔負的,只是從這里每年賺回的收益而已。
如果不是他代煉法器,而且是牽涉到了寶器軒在這靈舟渡的三品法器這種主要利潤來源,葛掌柜也懶得管。
現在略一查探,竟然事涉圣尊子嗣或者劫修,那自然不能魯莽應對了。
拋了煉制儲物袋的試探過去,對方接了,就是有恃無恐。
葛掌柜緊皺眉頭,不知道這個神秘年輕真修,到這靈舟渡來究竟所為何事。
圣尊子嗣……劫修……
要去找老宋商議一下!
……
方武松給姜陽提了個大難題,也讓姜陽重新審視自己的行為。
朱倩玉繼續(xù)在練習煉制子彈,方武松和駱銘在抓緊時間修煉突破境界,姜陽坐在院中沉思。
方大丫和方二丫繼續(xù)無憂無慮地玩耍著,朱倩玉讓她們做的功課已經做完、今天的拳腳也練習過了。
只有蘇九夢安靜地坐在他旁邊,撐著下巴看他。
她還不知道方武松的決定,于是開口問道:“姜陽哥哥,我什么時候才能成為真修啊?”
姜陽轉頭看了看她,小丫頭眉眼尚未長開,但不復當日臟亂模樣之后,也隱隱看得到將來長大的風姿。
現在她大大的雙眼里全是期盼,還有敬佩之意。
猛虎幫的變化是因姜陽產生的,他給所有人都帶來了新的希望。
但現在,這種希望可能只是盲目的樂觀嗎?
姜陽笑了笑:“快了。”
他站了起來摸了摸蘇九夢的腦袋,就走到方武松的房間里。
“關于身份名碟和投胎的事,你只覺得這件事是必要的,甚至是好事。可能的隱秘和風險,你不知道,我能從哪里知道?”姜陽直奔如今困局的核心。
方武松凝視著他:“你為什么對分出神魂這么忌憚?”
“師父告訴我,神魂是一個人的根本。分出一縷神魂,豈不是受制于人?”
“三教五圣宮治下,除了高高在上的化神圣尊,誰不是受制于人?”方武松深吸一口氣,“難道你那師父,不是個受制于人的修士?他也沒有分出神魂、辦理名碟?”
他說這句話,某種程度上來說直指本質了。
既然世道規(guī)矩如此,無力打破,那是順之而逐利,還是逆之擔奇險?
姜陽沉默了很久,卻只回答:“我不知道,但他提醒過我神魂的重要性。”
“但他卻沒有對你提過神魂稅,沒對你提過天元界如今的情況。”方武松頓了頓就說道,“姜陽,我老方是個什么樣的人,你是個什么樣的人,大家現在心里都有數了。你現在還不肯信我,這我理解。我雖然敢信你,但我現在不能只管你一個。”
姜陽這樣的一身本事,什么樣的修士能在九年時間里讓一個凡人掌握這么大的本領?
肯將那么多本事傾囊相授的修士,等同于將他視為己出了,為什么又要將他丟在妖域不管,讓他自生自滅?
姜陽越耀眼,他當初說的話就越經不起推敲。
方武松要一個答案。
他得對他救下來的其他人負責,包括院中無憂無慮的孩子們。
“沒有身份名碟,我是不是去不了其他的仙城和靈舟渡?”
“當然去得了,徒步,穿過靈氣稀薄至極的荒野或妖域。”
“沒有身份名碟,我們通過坊市賣的丹藥和法器多了,就是在搶靈藥堂寶器軒生意的同時,逃執(zhí)法司的稅?”
“五行仙朝,主要就是靠執(zhí)法司的稅源和天元寶樹租金、靈能費支撐。坊市偶爾賣一下,或者短期賣一下,沒關系,這也是坊市吸引修士的方法。但長期大量這樣做,為什么散修丹師和煉器師要開專門的店,交更高的稅金?”
“還有別的途徑嗎?”
“有,隱元寺麾下三大產業(yè)之一,真元會舉辦的真元拍賣會。在南安仙城,他們每年組織兩次拍賣,收取的20%傭金。”方武松嘆了一口氣,“偶爾大賺一筆可以,但想長期有個穩(wěn)定的賺錢方式,咱們的成本不可能永遠比別人低的。”
兩人的快速對談之后,姜陽無奈地苦笑:“組織嚴密,無孔不入嗎?”
天元界本就被壟斷了核心修仙資源,人人都在卷,憑什么你一個姜陽就能從中輕松牟取暴利?當三教五圣宮近兩萬年的經營沒點底蘊嗎?
姜陽長嘆一口氣:“我是很想先融入現在的秩序,但我真的不想擔著分出神魂的風險。”
“那就只有一個辦法。”
姜陽精神一振:“什么辦法?”
方武松凝重地說道:“暗碟!買來之后,一旦被發(fā)現,你就是劫修,親友誅盡!”
“……劫修?”姜陽接觸到了一個新名詞。什么樣的修士,一旦被發(fā)現就親友誅盡?
方武松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道:“反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