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妙心早起在素寧的服侍下起床穿戴整齊后,就去福祥院給徐母請安。進門后發現徐將軍與謝夫人都在,給三位長輩請過安后,徐母招手叫妙心過去。
妙心走過去握住徐母干燥溫暖的手,看她的雙眼竟含了淚光,妙心的心一動,該來的總要來了。
“心兒,圣上降旨將你許配給燕王殿下,待明年二月你年滿十五歲就成婚?!毙炷冈捓锸茄陲棽蛔〉南矏偱c不舍。
看妙心低下頭半晌未語,徐將軍開口了,“心兒,你到這般年紀,有些事情也可以讓你知曉了。劉伯溫大人曾與我說你的前途不可限量,其實早幾年圣上便與我商議要將你許配于燕王,為父這幾年在北平鞠躬盡瘁,甚少回應天,其實也是有考慮的?!?/p>
父親雖是為了一家子的安穩榮耀,但是卻也為自己竭盡籌謀了,妙心不能不感動。
徐將軍繼續道,“圣上的旨意已下,中秋后為父便要回北平,從今日起你也要遵循你母親的教導開始準備大婚事宜?!?/p>
妙心鄭重向父親福了一禮,以作應答,徐將軍又與徐母,謝夫人閑話了幾句家常便起身離開。
“心兒,聽說燕王殿下文韜武略,樣樣出色,甚得圣上重視。你若嫁了過去,也算是不枉了這一身的才華。”
聽到祖母絮絮的話語,妙心并未答言,圣旨已下,一切已成定局,燕王好與不好都是她不能選擇的了。
徐母見妙心沉默,撫著她的手道,“心兒,女人這一輩子就是這么回事,嫁個好男人一輩子風光到老是福分,碰上個不成話的也只能認命。好在你爹是開國功臣,圣上又讓他駐守北平,擺明了讓那燕王仰賴丈人,你的好日子指日可待。”妙心看著祖母慈祥的面龐,只覺心中一暖。
此時,琥珀進來回稟,“靖江王殿下來了。”
謝夫人趕忙站了起來,“快讓他去我的院子里,我隨后過去?!?/p>
靖江王就是朱守謙,洪武三年與其他皇子們同被封為親王,也是唯一一個非圣上親生的王爺。
朱守謙每個月都要來看一次姨母,最近不知為何竟然三個月未登門了,謝夫人聽聞他來到了,就向徐母告退,徐母也累了要歇息,妙心便隨了謝夫人去蓉香院待客。
待得母女二人進了院子,便見朱守謙長身立于芙蓉樹下,一身素白的錦袍,只簡單在腰間墜一雙魚玉佩,端的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旁邊羽央正端茶伺候著,朱守謙愁容滿面,見謝夫人與妙心回來便趕快施禮。
“謙兒,都是一家人,就別這么客氣了!”
“姨母這話不對,表妹如今就要成為我的嬸嬸了,謙兒不敢造次!”語氣中透露著怨氣。
謝夫人盈盈笑著,望向朱守謙,又不經意間看了眼羽央,羽央也是嘴角含笑。妙心敏銳捕捉到了這個細節,心下甚為疑惑。
“謙兒,你已經是大人了,怎地說話還這樣小孩子氣!就算是你表妹嫁給了燕王,她也永遠是你的表妹,親疏遠近你也分不清了嗎?”
“是,姨母!”朱守謙無精打采地回答。
看他這樣態度,謝夫人也是無可奈何,正當眾人無話時,妙清跑了進來。
“娘,我在學習女紅,有一處針線怎么都繡不好了,想讓長姐教一教我?!?/p>
“去吧,難得你能靜一靜心。”謝夫人聽得妙清如此說很是高興。
兩姐妹前腳剛走,朱守謙便也告退,說去拜見姨丈。
羽央看著他無精打采的背影,搖搖頭,“夫人,您看這……”
謝夫人看了她一眼,微笑著進了房間,羽央緊跟著進去。
待遣退眾人之后,謝夫人方開口,“姐姐,我早已看出心兒對嫁于燕王這件事很反感,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只等到時偷龍轉鳳,成就兩個孩子的好姻緣!”
羽央這才稍稍安心,抽出帕子揩著眼睛?!鞍?,靖江那個地方,山高路遠,民風尚未開化,封到這樣一個地方謙兒不知受不受得了這個苦?”
謝夫人拉著羽央坐下,“姐姐,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能為他們做的也就是這些了。我也是盼望心兒能嫁給一個可靠的人,這樣的結果最好,我們姐妹同心同德,一起實現我們的大計?!?/p>
羽央含淚點點頭。
且說妙心妙清出得院門,妙清環顧四周見沒有人注意,趕快拉了妙心的手向她的院落跑去,妙心反手制止了她?!凹依飦砜腿肆?,還這樣放肆,沒有一點淑靜的樣子。”
“表哥又不是外人?!泵钋遴阶斓馈?/p>
“是呀,看娘將你許配給表哥,他就不是外人了?!?/p>
“長姐盡胡說,我才不要這么早嫁人,我這就與娘說去!”
“你呀,總是這樣胡鬧!”妙心拉住妙清的手,無奈地搖搖頭,對于這個妹妹她總是不愿苛責。
“說吧,我不相信你是要問我女紅,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安分的鬼主意了?”妙清見妙心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就從懷中取出一物事,遞到妙心面前,“長姐,你看這是什么?”
看到她手中的東西,妙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是她的蜂趕菊玉扣,但只有一只。
妙心從妙清手中拿過,“清兒,這是你從哪里得到的?為何只剩一只?”
“在我的梳妝臺上,我就知道長姐看到會高興的。”
雖只找到一只,妙心還是很歡喜的,看來是無意中落在妹妹院子中卻不自知,找到一只總是好的。
妙心欲轉身,卻看到表哥朱守謙玉立身后。
妙清想起妙心剛剛的玩笑之語,卻不自在起來,哼了一聲,轉身跑遠了。
留下妙心也覺得有些許尷尬,卻很快釋懷,看著朱守謙說道,“表哥,聽說靖江風景如畫,你酷愛丹青,就藩后可要給心兒捎回幾幅。”
聽得此話,朱守謙方才接口,“妹妹過譽了,我那不過是瞎玩玩罷了?!?/p>
妙心笑笑,忽看到近旁兩棵樹間有只蜘蛛正在結網,那網結的又大又漂亮,她快步走過去欣賞。
卻不想腳下一滑就要跌倒,一雙手趕快伸過來扶住她,她本想自嘲一下,走個路都走不好。
卻發現朱守謙死死抱著她,并不放手。
這就奇了,妙心掙扎幾下才脫身,看著表哥凝重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
“表妹,其實我又何嘗不與這蜘蛛相似,只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織網,卻無人欣賞。一直以來,我并未對你袒露感情,卻不想昨日知曉你被賜婚竟……”
原來如此,妙心看著眼前這個白衣少年,再想想自己多少個日夜對沙場上那雙眼睛的期盼,倒是感同深受,果然是多情人必自縛。
“表哥,現在圣旨已下,就不要說這些話了吧。”
說罷轉身快步走開,朱守謙望著她的背影嘆了一口氣也走開了。
卻不想,假山后轉出一個人,看看不同方向的表兄妹,露出了算計的目光。